孔璋冷笑一聲,眼前這對年輕男女口氣實在是太大了。私地下說的話,又怎麼可能傳到皇帝老兒的耳朵裡。再說了,他們也是鹹吃蘿蔔淡操心,什麼大不敬什麼謀逆,輪到這兩個加起來還沒自己年紀大的傢伙說了嗎?
孔璋正要吩咐下去,讓手下把這兩人拿下,按照和興隆的規矩處置,忽然耳中傳來一陣奇怪的聲音。
街上行人已少,就算很多人的時候,也未必能發出如此整齊雄壯的腳步聲。那是至少數百上千人整齊的小跑前進才會發出的動靜。無數只腳掌齊齊踏在地面上,無數腳步聲連成轟然巨響,不斷迴盪在安州上空。地面彷彿在輕輕顫抖,似乎感到了無盡的恐懼。
孔璋臉色劇變,左右張望,一排排軍隊從街道兩邊潮水般湧入,片刻之間便將小小的大食街站滿,數以百計的弓手在房頂現身,彎弓搭箭瞄準了孔璋等人。而軍官們不斷呼喝,隨著他們的口令,士卒們齊刷刷的抽出腰刀,金屬摩擦刀鞘那令人心悸的聲音,震懾著和興隆的每一個人。
在街道口望風的兩名官差,早已嚇得變了臉色,戰戰兢兢的退到孔璋身邊,顫聲道:“是安州察事廳分署的狼牙部隊。”
孔璋是在江湖上摸爬滾打長大的,心腸狠,手段毒,若不然也不能成為安東道上最大的字號。他見過的風浪,許多人想都想不到。可見多識廣的孔璋此刻也有些犯迷糊,安東黑白兩道幾乎已被他通吃,明面上自己還有個正當商人的身份。進出總督府也並不罕見,安東官員拿他孝敬的不知道有多少,遍佈各個衙門。唯獨狼牙部隊裡,孔璋沒有什麼關係。
狼牙部隊的職責是平叛,這也是他們唯一有用的地方。安東地面上,很少出現扯旗幟造反的傻帽,狼牙部隊成天就待在軍營裡,許多人都淡忘了他們的存在。這一股軍隊,和地方沒有任何牽扯,孔璋自問在察事廳分署裡和封老頭等人私交甚篤,根本無需再和狼牙部隊打什麼交道,所以,他在狼牙部隊裡還真不認識幾個人。
但是眼前的軍隊可不是開玩笑的,數百柄雪亮的鋼刀,數百支已經上弦的弓箭,盡皆指向和興隆。
“去問問他們的軍官,出了什麼事?”孔璋沉聲對那兩名官差說道:“若是能混出去,就馬上去找曹知府。”
已經不用勞煩他們了,狼牙部隊的隊伍讓開一條路,走出一條高大魁梧的漢子,他並未披掛戎裝,只穿著察事廳同知鎮督的官服,赤手空拳緩步走了過來。
“這位將軍……”孔璋拿出他平素和官府打交道的手段,熱情的招呼著。
沒想到,那人根本沒有正眼看他,而是大步走到秦飛面前,抱拳道:“李虎奴率狼牙部隊八百五十人,見煙花訊號已集結完畢,請鎮督大人示下。”
孔璋急忙伸出小拇指,插入耳中用力的撓了撓,鎮督?這不是開玩笑吧?
“孔掌櫃……”秦飛幽幽的嘆了口氣:“你應該知道察事廳是幹什麼的吧?”
“知道……”孔璋腦筋轉的極快,他是個有經驗的老江湖,一腳踢在鐵板上,若是求饒又或者硬頂,通常都是死路一條,唯有隨機應變,見風使舵才是正道。
“你的手下調戲公主殿下。現在你又帶了百八十人來找我聊天,孔掌櫃到底是有何居心啊?”
孔璋插在耳朵裡的手指還沒拿出來,差點把耳膜都給捅破:“公主?”
如果時光可以倒流,孔璋寧願把邵大鵬四人剁成肉醬,都去餵狗,再把狗糞灑到地裡,讓他們永世不得超生。
“你可以慢慢考慮,咱們的帳,一會兒再算。”
秦飛笑眯眯的丟下一句話,隨即走到那兩名官差面前,沉聲問道:“兩位是哪個衙門的官差?”
這兩名官差已經嚇得面無人色了,差點就連話也說不出來,半晌,才有一人壯著膽子道:“小人是知府衙門緝查隊的……”
“你們吃的是朝廷俸祿,職責是保地方平安,為何成了和興隆的看門狗?”秦飛故作疑惑問道。
“秦鎮督,開恩啊……我們只是一時鬼迷心竅!”兩名官差跪倒在地,苦苦求饒。
秦飛並不理會,悠然道:“以你們區區兩個不入流的官差,也不夠資格跟和興隆的掌櫃稱兄道弟。既然他能說調人就調人,想必你們知府衙門緝查隊的都頭,跟孔掌櫃應該很熟吧?”
兩名官差面面相覷,這哪敢說啊。
“來人!”秦飛招了招手:“持我名刺,請曹知府及安州大小衙門的頭頭腦腦都來大食街。當然不是請他們吃飯,告訴他們,孔掌櫃如今在我手上。他們若是來,我就不帶人回察事廳,若是不來,我就照程式辦事。察事廳之下,沒有問不到的線索,要是孔掌櫃不小心說了些什麼,就怪不得我公事公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