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道閃電驚龍般從天空掠過,傾盆而下的大雨並不能讓幾位大宗師看起來顯露出一絲狼狽。
易總督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水晴空緊扣著秦飛咽喉的手指,沉默片刻,易總督輕聲說道:“殺死一個年輕人對你並沒有任何好處,也不符合你的身份。”
“身份?”水晴空不屑的笑道:“今日的局面,東都高手盡數在此圍攻我一人,卻要我顧忌身份?笑話!”
水晴空扣著秦飛的喉頭,緩緩向已經破敗的院落退去。每一步,他都走的極為小心,不敢露出一絲破綻。在兩位大宗師面前,一絲破綻就意味著,自己什麼都來不及做,就要被他們二人擊斃於當場。
小心翼翼的挪進房間,激戰後的屋頂已經開始漏水。水晴空幽幽嘆息一聲,鬆開了秦飛的咽喉,抱歉的笑了笑:“嚇到你了!”
“我沒有感覺到你的殺意。”秦飛坦然說道:“你知道,我沒有出賣你。”
“我知道!”水晴空忽然咳嗽一聲,一口鮮血溢位嘴角,打溼衣領,殷紅一片。
他擺手示意秦飛不用管他,急促的說道:“若是我不借助天地之威,根本無法逼退龐真和易老頭,那你我也沒有這個機會說幾句話。”
水晴空自知時日無多,天地之威豈是這麼好借的?若是沒有天道高手的修為,擅動天地神威,必然油盡燈枯。他勉強做出若無其事的模樣,用這一招空城計騙得龐真和易總督不敢繼續動手,這才能‘挾持’秦飛到房子裡。
為魏丙寅恢復人道已經令水晴空大傷元氣,借驚雷一擊,更是讓他再也無力支撐,生命的力量一點點從身體流逝,能夠活在這世上的每一秒是多麼的美好?只可惜,這份美好已經沒有多少時光了。
秦飛探手入靴,取出斷歌,明亮的光芒刺得水晴空眼前一亮。
“這柄斷歌,我聽人說,就算宗師級的高手也不能阻擋其鋒芒。”秦飛正色道:“雖然我不知道它能不能對付大宗師……不過,在你的手中,必然有非同一般的威力。拿上斷歌,就算依然無法和龐真還有易總督對敵,但是突圍應該有一絲希望。”
見到斷歌,水晴空神色一片恍惚,他迷茫的看著那柄短劍,又看了看秦飛,問道:“怎麼得來的?”
“老頭給的。”秦飛當即答道。
水晴空的臉上閃過一絲異色,片刻之後,苦笑一聲:“我是必死之人,斷歌,我不能拿。你要好好儲存斷歌,千萬不可以讓任何人知道你擁有斷歌。如果有人看到了,你便殺死他!”
秦飛躊躇道:“除了老頭之外,還有一個人知道……不過,我覺得他不會出賣我!”
“只有死人才可以保守秘密。”水晴空急促的說道:“斷歌的意義絕非你想象的那麼簡單。”
水晴空探手入懷,取出一本筆記,塞進秦飛手中:“這些年,我在草原上,對天痕又有些新的體悟,都記載於此。沒有天痕的人得到這本筆記,只會以為這是瘋子寫的夢話。但是,你能看得懂。”
“你挾持我,闖出東都。”秦飛斬釘截鐵的說道。
一滴雨水從破裂的屋頂落下,從兩人中間掠過,啪的一聲,滴在地上一個小小的水窩之中,盪開一小片漣漪。
水晴空微笑道:“臭小子,別以為自己很重要。龐真和易老頭因為楚帝的命令,連大宗師的身份都顧不上了,前來夾擊我一人。要是我真的抓著你離開東都,楚帝寧可殺了你,也絕不會讓我活著離開的。以後,可不要這麼自戀了!”
都已經死到臨頭了,水晴空居然還有心情開玩笑。秦飛卻一點也笑不出來,他只覺得鼻子酸酸的,拼命眨著眼,不讓在眼眶裡打著圈的淚水掉下來。
“收好筆記和斷歌,見到你師傅,就說我很高興聽見他的訊息,也很高興見到他的徒弟。我做不完的事,容我偷個懶,讓你師傅接著給做完吧。”水晴空扯過一把陳舊的椅子,舒舒服服的坐了下來,慨然長嘆道:“辛苦奔波半生,這一坐,果然愜意!”
語氣漸微,雙目微合,一代大宗師,就此死去。
秦飛熱淚奪眶而出,雙膝一軟,重重跪在水晴空面前,膝蓋落處,將小水窩裡的漣漪驚散,濺起半身泥水。他雙手合於額前,三拜而下,喃喃道:“您雖未為我師,此生秦飛以師禮相敬!”
緊張無比的侍衛和察事廳軍官們,隔著雨霧,看著那個破敗的小院子。
迷茫雨中,秦飛孤單的身影緩緩從中走出。神經已經快要繃斷的侍衛們齊齊鬆了口氣,當即有人叫道:“老傢伙一定死了,進去砍了他的首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