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不多時,餘成則帶著那個年輕人走了上來。那個男子看起來二十歲左右,臉色蒼白,雙眉如劍,鼻樑高挺,嘴唇淺薄,論起容貌來,算得上是個頗為俊朗的男子。可惜,他就像是個久病纏身的人,精神有點萎靡。
“叫什麼?”成信淡淡的問道。
那男子輕聲答道:“鄧垚!”
“幹什麼的?”
鄧垚忽然抬起頭,微笑著看向成信:“堂主當年做什麼的,我就是做什麼的。”
同行啊……成信不覺心中多了兩份好感。他一向以賣盜版書為榮,最看不起的就是賣什麼假藥假酒的。那些玩意是能吃死人的,可一本翻版書能死人嗎?許多人從他的翻版書那裡得到了知識,甚至考上了科舉。許多人從他的翻版書那裡,瞭解了什麼才是男女之道,不至於新婚之夜手忙腳亂……
所以,成信總覺得,偷書的賊,是雅賊,而賣翻版的人,是充滿了文藝氣息的斯文商人。
就算秦飛給他普及過許多正版的意義,可成信依然昂起頭看著兄弟反駁道:“你看正版的錢,是我賣翻版賺的……”這句話,徹底轟殺了秦飛繼續普及下去的鬥志。
成信的語氣不覺緩和了幾分:“你是為了九爺的訊息來的?”
“也是,也不是……”鄧垚嘴角牽動,微微一笑,不得不承認,這個男子笑起來的時候,頗為好看,一貫自負英俊的成信,也笑不出他的奇詭魅力。
蕾蕾厲聲斥道:“有話就說,有屁就放,賣什麼關子?餘供奉,要是這個娘娘腔再這麼說話,就把他從七樓給我扔下去,報官說他失足墮樓好了。”
餘成則摩拳擦掌,默默的站在鄧垚的身後。
鄧垚幽幽的嘆了口氣,接著說道:“九爺放出訊息的時候,小人就在想,一個什麼樣的女人被抓走,會請出九爺這尊大佛?眾所周知,九爺沒有成婚,也沒有情人,更沒有私生女。他在管家多年,和外界的聯絡越來越少,偏偏訊息又要來溫柔鄉報告。那就是說,請動九爺的人,十有八九,不是堂主您,就是秦飛。畢竟,堂主一夜之間威震南城,秦鎮督橫空出世,你們的關係,半個東都都知道。”
蕾蕾挑了挑秀眉,眼前這個男子,頭腦清晰,估計賣翻版書的時候,讀過不少謀略兵法吧?
“接著說!”成信吩咐道。
鄧垚應了一聲:“之後我發現,最先開始出動找人的,是北城的幫會,而不是一言堂。沒理由,堂主的事,一言堂不上心。唯一的可能,就是秦鎮督怕給堂主找麻煩。連堂主都可能有麻煩,我區區一個賣翻版書的小混混,還敢真的去收風聲嗎?”
餘成則斥道:“那你什麼訊息都沒有,就敢跑來?”
“當然不是!”鄧垚辯解道:“鄧垚是個混不出來的小混混,空有頭腦,但是拳腳笨拙。從來都是被人追著打,一次也沒打贏過別人。就算有心投靠一言堂,一級級下來,鄧某不過是個最低等跑雜務的,說不定哪天一言堂要劈人,或者一場火拼,我就死了。鄧某當然不能做小混混,要做,就做大的。這次,就是我的機會!”
蕾蕾隔著面紗,看著他的眼睛。在鄧垚說這些話的時候,毫不掩飾他狂野的權欲,這是一個生活在東都最底層的男子,他有一切想要往上爬的衝動。這樣的人,雖然野心極大,可並不難控制,用好了,還真有用。
“秦鎮督在東都的麻煩,來源也不會很多。如果不是唐家的公子少爺,那就是燕王府的人。畢竟,二度閹了念公公之後,秦鎮督在年青一代威名大振,沒有幾個人傻到會胡亂招惹秦鎮督的。”
“我在唐府認識幾個雜役,請出來喝了點酒,胡言亂語下,有個嘴巴把不住門的,就漏了點口風。唐家這兩天,幾位少爺都有些不對勁,而唐黛兒小姐也有些失魂落魄,昨天看了封信之後,更是撕成碎片……”
鄧垚冷笑道:“天底下最怕的就是死鑽牛角尖的人,而我就是一個,唐家每天清早將垃圾分批送走。廚餘是一路,雜物是一路。我把全部身家砸上,把雜物給買下,撿了一個清早,找到成百上千碎紙屑,隨後把那封信給拼了出來。我想,你們一定非常感興趣!”
他從懷裡取出一封破爛不堪的信,笑而不語的望著成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