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抒身穿縷金富貴牡丹紋樣的銀紅右衽斜襟衫子,下頭著一條蔥黃撒花湘裙,頭上綰著一支雙蝶翊鳳釵,脖子上掛著赤金五彩瓔珞嵌寶梅花項圈,從前顯得傲然而又獨立的她,如今這幅裝扮一上身,更顯出了富貴凜然的氣息。
相形之下,一貫最重打扮的顧鈺卻只是翡翠衫子艾鸀裙子,再加上幾樣翠玉首飾,愈發顯得亭亭玉立。
而張琪則是畢竟尚未出孝,今日雖出來了,仍是一身的荼白衣裳,瞧上去素淡而雅緻。
至於王夫人更是打扮得家常隨意,一身秋香色,既不顯老氣,也襯著今日的喜事,看上去雍容穩重。
鄱認真算起來,就連張琪和章晗也只是在隆福寺那一回初識張茹,但因為真心實意地提點幫了她一把,這才結下了情分。因而張茹被聘為淄王妃,第一件事便是請兩人過府一見,如今發嫁妝前一日添箱,也是第一時間派人給她送了信,萬萬沒有想到顧抒和顧鈺也會來。因而,當她站在屋子門口,眼見母親引了武寧侯夫人,後頭還跟著那三位樣貌形容各不相同的少女進來時,心底忍不住生出了一絲緊張來。
張琪一看到章晗便露出了高興的表情,可仍然竭力剋制住了。隨著王夫人顧抒顧鈺上前和張茹章晗廝見了之後,她才趁人不注意落後兩步,又眼疾手快去拉了拉章晗的,又輕輕向其眨了眨眼睛。等到眾人一一進屋子,她示意章晗落在後頭.這才低聲道:“是二伯母向太夫人提請,讓大姐姐和三姐姐跟我一塊來的。”
“嗯。”
面對這樣的厚贈,起頭看著顧家抬來那些東西的隆平侯夫人心裡又是咂舌又是感激,而張茹也誠惶誠恐,推辭了好一陣子方才勉為其難接了下來。而她坐了不多久,漸漸又有人前來添箱,除了親自走了一趟的嘉興公主,就都是些當初和病臥在床的隆平侯當初並肩打過仗的老牌勳貴家,後來又漸漸疏遠斷了來往的。一位位或年長或年少的誥命夫人含笑進來,出手多半都絕不小氣.每人至少都助了一兩抬的嫁妝。隆平侯夫人起初還驚訝意外,到最後瞧著那些東西都有些麻木了。
因而,隆平侯府這一日的添箱.赫然是辦得風風光光體體面面.少也給張茹添了二三十抬的嫁妝。當章晗坐車回自己家的時候,心裡就已經大略猜了出來。畢竟.淄王是顧淑妃唯一的兒子,是顧家的外孫.因而張茹的添箱禮若寒酸,淄王丟臉不算,顧淑妃和顧家也一樣會被人指摘。以顧家在勳貴之中的人緣,請四下裡幫這麼一個小忙,那也是在情理之中。當然,經此一來,張琪將來嫁了過去,外人便不敢小覷了。
次日送妝的那一天,章晗一個未婚姑娘便不好再去了,卻是打發了大哥章晟去那兒幫忙,順帶打探打探。結果章晟直到申初許方才回來,一見著她便臉色不善地道:“真是陰魂不散,居然今天領頭催妝的就是趙王世子!”
“皇家催妝又不是民間辦婚事,什麼時候要勞動那些同樣尊貴的親王去幹這種事?”章晟總對妹妹要嫁入規矩多多的皇家頗有些不綴,此時此刻便沒好地冷哼一聲道,“按照一貫的規矩,就只宮中派一個太監王妃家,送上兩隻羊二十瓶酒外加兩盒果子,這王妃家就得乖乖將那些嫁妝送去王府,也不知道他這個世子是怎麼死乞白賴地搶過今天這差事的。”
章晟見一番話得妹妹怔忡了起來,一時間不禁有些後悔,連忙乾咳一聲道:“我就是隨便,你可千萬別惱!他穿戴起來還是很像那麼一回事的,起頭路上那些大姑娘小媳婦都以為他是尋常的催妝後生,後來知道那是趙王世子,不少人都一路跟著跑......咳咳,總而言之,他這傢伙品貌還行,總算配得上你!”
“沈姑姑,我有件事要請你幫忙。我出門不便,爹和哥哥都是凡事只想著我,有時候未免報喜不報憂,還請你近來多往宮裡打探打探訊息,不論什麼事情,千萬別瞞著我。”
隆平侯府發妝之後,便是淄王親迎行廟見禮,又回王府行合巹禮,次日朝見皇帝,夫妻倆領了賜宴後拜了後宮諸妃,第三日是盥饋,另朝見東宮太子和太子妃,第四日方才是回門。得知在禮制所定的一應禮物之外,淄王陳榕還給臥床的岳父送了一條熊皮毯子,給岳母送了一張寬大的扶手太師椅,一件冬日用的紫貂皮斗篷,章晗便知道至少這幾日那對夫妻必然和諧得很,一時自是安心了不少。
終於捱到了下納徵禮的前一天,章晗既不想看書,也不想到院子外頭散心,枯坐在窗前的繡架許久,她最終還是決定隨便繡些活計消磨時間,也好轉移一下注意力。讓芳草找來了一沓新鮮繡樣,她一樣樣翻檢了許久,最後發現中間夾著一張鮮活可愛的戲水鴛鴦,便忍不住將其挑了出來。
“姑娘在麼?”
章晗放下手中的筆,見芳草連忙打了簾子讓沈姑姑進來,而後者今天進宮去了,臉色瞧著雖鎮定,但眸子裡卻流露出了一絲掩不住的焦急,她便立刻對芳草使了個眼色。等到芳草出了屋子,她便開口問道:“可是出了什麼事?”
“結果什麼?”見沈姑姑突然停住了,章晗的聲音已經是微微有些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