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走後,李墨白也回絕了慕容熙的挽留,執意要回常安坊去。慕容熙只得命人安排車馬,送他回去。
臨行前,李墨白欲走不走的,腳下又黏糊起來,一臉諂媚的對慕容熙說道:“賢婿啊,你……嘿嘿,你診金還沒給呢……”
“診金?”
張問心本已要睡了,聽到這話,一骨碌又坐起身來:“師父,剛剛奶奶不是給你銀子了嗎?”
李墨白分得很清楚,笑得臉皮鬆鬆垮垮,都要掉到地上了:“橋是橋,路是路。這賞錢歸賞錢,診金歸診金,怎可混為一談呢?”
張問心不甘道:“可是……你以前給我看病,從來沒要過銀子的。”
李墨白軟磨硬泡的本事,比他的醫術高明多了,兩手一攤,死皮賴臉的說道:“你也說了,那是以前嘛。如今你都嫁人了……這俗話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何況,你還不是我女兒呢……嘿嘿……診金不能少,不能少的……”
人不要臉,天下無敵。
張問心磨不過他,只得喚來素秋,讓取一兩銀子來給他——慕容熙的錢,如今都放在問心的手裡了。
她一服軟,李墨白卻又蹬鼻子上臉了:“你說丫頭,你都做了侯府的少夫人了,住這麼大的房子,這區區一兩銀子,如何……”
慕容熙知道他打的什麼算盤,溫和的笑笑:“素秋,取十兩銀子來給先生。”
李墨白曉得張問心小家子氣,很可能會捨不得,是以見好就收。當下,一個字也不再多說,慌忙接了銀子揣在懷裡,就往外走:“多謝賢婿啊,多謝。以後少夫人再抱恙,記得還來找在下啊,保證隨叫隨到……”
張問心不用算也知道小金庫所剩無幾,頓覺生無可戀,重重的往後一倒,躺回床上:“這十兩銀子記我的賬,以後我有錢了,會還給你的。”
慕容熙送走李墨白,一回身正要掩上房門,就聽見了這麼一句。身形頓時就是一滯,神色黯然:“此事皆因我家中宵小作亂而起,夫人不必如此客氣。”
張問心擁著棉被,側轉過來:“宵小作亂,你查出來了?”
屋裡太亮,慕容熙漸次滅掉幾支蠟燭:“誠如夫人推斷,就是家宴上的丫鬟受人指使,在夫人的飲食中添了金鐘花粉。”
張問心又問:“指使她的人,可與高人做法有關?”
慕容熙很清楚,越是瞞著她,她就越是難以安心,何況也瞞不住。點頭說道:“菲兒你應該認識,是三叔家裡的么女,因得祖母歡心,一直住在府中,金鐘花粉正是來自於她。這場神神鬼鬼的鬧劇,三嬸雖處處未出風頭,卻應該是其中主謀。二嬸此番,是又給人做了槍了。”
張問心思緒萬千:“金鐘花粉已經被我們識破,事情都敗露了。那明天的高人,你說他還會來開壇做法嗎?”
“會。”
慕容熙很是堅定:“高人是二嬸張羅的,她根本不曉得這一切都是三嬸兒在暗中謀劃。菲兒敗露,不僅不會知會她這顆棋子,還樂得看她出醜。我懷疑……”
慕容熙略一沉思,接著說道:“我懷疑,菲兒甚至不會知會三嬸……”
張問心疑惑:“為什麼?”
慕容熙解釋道:“菲兒是三叔的妾室小韓氏所生,這小韓氏與三嬸雖一同出身韓府,在孃家便是姐妹,卻並非一母所生。況後宅家業之爭有你沒我,這一妻一妾,看似蜜裡調油,背後也難免貌合神離。”
說罷,和煦的一笑:“身體才好了一點,別想那麼多了,早點睡吧。”
張問心連連搖頭:“不不不,我都躺了一天了,一點兒都不困,睡也睡不著。”
慕容熙熄滅最後一支蠟燭,往榻上一滾:“那我睡了。”
“誒……”
張問心意猶未盡,喚了一聲。轉念想到她是躺了一天不假,可是人家卻累是了整整一天,回來又馬不停蹄的忙活到半夜。於是,也不再喊了,閉上眼睛休息。大概在慕容熙睡著之前,她就已然進入夢鄉。
這一天春意盎然,這一天碧空萬里。
一早,桂氏和韓氏就盛裝打扮一番,自家中趕來,看宣平侯府的熱鬧。
昨夜的動靜瞞不過龐夫人,慕容熙抓紅花,審慕容菲,早就繪聲繪色的傳進了她的耳中。龐夫人與兩位妯娌寒暄了兩句,端立於上首,對此卻是隻字不提。
老夫人已知這做法之事是被人做了局,加之昨夜休息欠佳,天一亮,又聽說慕容菲自罰去跪佛堂而染了風寒。老人家只覺焦頭爛額,隨便尋了個由頭,未來觀禮。
約莫等了一盞茶的功夫,那高人方進得府來。
這“高人”蓄著山羊鬍子,身著絳紫色天仙洞衣,前襟,兩袖,下襬,以金絲銀線繡滿飛禽走獸,日月星辰,後背正中,是一片明晃晃的陰陽八卦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