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鄒媽的案子,張問心幾乎一夜不曾閤眼,回到清風居草草洗漱一番,就準備補個覺。
秋蘭雖然沒多大過錯,可是畢竟企圖藏匿隱瞞鄒媽的死訊,料到不會善待與她,當場就認了杖責二十的刑罰,被趕出了府去。她一走,春生也跟了去。
張問心躺在榻上,望著慕容熙長嘆一聲:“鄒媽生前作惡多端,可巧她的死讓無辜的秋蘭遇上了,你是不是覺得,這案子我不該查?”
慕容熙衝她一笑:“真相就是真相,沒有什麼該與不該。府裡的人對一點小事尚且大加利用,這命案倘若不查個水落石出,由著各人猜來傳去,還不知要掀起多大的風浪。夫人沒錯。”
“你不喜歡也沒辦法,我乾的就是這個。”
張問心倍感寬慰,報之一笑,翻了個身,兀自睡去。
這一覺就睡到了下午,睜開眼,屋裡卻不見了慕容熙的身影。床上,地下,都沒有,每次只要一睜眼就能瞅見的人,這一下不見了,眼裡只覺得空空空蕩蕩的,反倒不大習慣了。
披上衣服出來,只見素秋坐在樹蔭底下的石凳上,熱鍋上的螞蟻似的,一手提著筆,一手噼裡啪啦將算珠撥得響亮。看到她來了,連忙起身問候道:“少夫人您醒了?想吃點什麼?”
張問心揉揉肚子:“什麼都行。慕容熙呢,在書房嗎?”
“大公子他出去了。太學裡課業繁多,得申時才能回來呢。公子交代說,您若有事,就隨時讓成義去找他。”
成義是個跑腿兒的小廝,每天奔波在侯府大門與清風居之間,送信傳話什麼的。張問心這幾日已見過不少回,頗有些印象。不過她今天似乎沒事,用不著讓人跑腿兒。
素秋去小廚房做飯,張問心就在她的位子坐了,打眼一瞅,就見冊子上的幾頁紙被墨筆塗抹的亂七八糟,另有一沓宣紙,也是塗塗改改的一塌糊塗。素秋似乎是在算賬,但是越算越亂。
張問心鋪紙磨墨,就著賬冊整理起來,偶爾算不過來的,就撥兩下算珠。等素秋將飯菜端上了桌,賬目已是一目瞭然。
看著張問心算好的幾頁紙,素秋又驚又喜:“少夫人您真厲害,這些賬目我算了兩天呢,算的腦筋生疼,可是每次都對不上數目。您一下就算明白了。”
說著,就將賬本和一些銀錢一併收進匣子,說道:“公子說了,讓我把賬目整理出來,交給少夫人您來打理呢。這下好了,我總算不用再受這個罪了。”
張問心一時沒明白過來,邊吃邊道:“給我?為什麼?”
素秋忽閃著一雙大眼睛:“您……是少夫人呀。”
張問心想到慕容熙每月只有三十兩銀子,就算以後加上自己的,也不過六十兩。還有他的俸祿……可能跟周巡使差不多,每年有二百兩銀子就不錯了,而且一時半會兒還發不下來。
滿打滿算,其實也沒多少身家。幫他算個賬,根本不費吹灰之力。吃人家的住人家的,倘若這點小忙都不幫,未免太小家子氣。
於是,就將賬簿和銀子一併接了:“好吧,這事兒我管了。”
吃過飯,張問心就讓素秋陪著,到外面逛了起來。居賢坊她不太熟,也不曉得哪裡有好玩的,就是到處瞎轉悠。
走著走著,但見路旁綠柳成蔭,偶有過往行人,也都是一臉正經,目不斜視,跟行走的大樹墩子似的。張問心就納悶起來,喚住素秋:“素秋,我記得,居賢坊裡有幾處集市的,怎麼越走,越清淨了?”
素秋:“少夫人,太學所在的這條街,就是這樣啊。”
“可……我們去太學做什麼?”
素秋無語:“少夫人,不是您說要去的嗎?”
“我說的?我說過嗎?”
這話甫一出口,張問心就恍然記了起來,自己似乎的確說過。
素秋在前面拉她:“少夫人,快走吧。過了前面的街口就到了。”
張問心任由素秋拉著,彆彆扭扭的跑到了太學門口。門口的守衛卻是彬彬有禮,俯首施禮道:“兩位姑娘也是來聽慕容先生講學的嗎?那你們可來的有些晚了,先生都快講完了呢,姑娘快請進吧。”
“講學?”
講學能隨便出入?
張問心滿心疑惑,腦子還沒想明白,腿腳已然先行一步,邁過了門檻。本想再打聽打聽,那慕容先生可當真就是慕容熙,打眼瞅見照壁上筐大的“入內即靜”四字,一股肅穆之氣便鋪天蓋地而來,讓她立時連大氣兒都不敢出了。
整整衣裳,與素秋一道,碎步走了進去。
院子烏壓壓的,席地坐滿了人,男女老少皆靜默端莊,專注的聽著慕容熙的聲音隔空傳來。
微風搖曳,空氣裡瀰漫了陣陣槐花的清香。張問心靜靜的走到人群最後,與素秋一起坐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