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仙鶴拉著青銅古舟緩緩升空。
羈絆於此界的無形枷鎖,也在逐漸繃緊,崩碎。
宋延站在古舟的船艙前,外面在下雨。
大雨。
暴雨橫流,幾如滄海。
晝短夜長的世界裡,數千年前的繁華已然湮滅,只剩下苟存之人有今日沒明日地殘喘氣息,四方修士孜孜不倦苦苦尋求超脫之法,卻不知.一切皆是徒勞。
宋延在儲物袋抓了抓,卻發現沒帶酒,一時間自嘲地笑了笑。
此番時刻,沉淪醉鄉,未必不是個好的選擇。
那位老者贈予的昇仙令,讓他至少在這青銅古舟上不太可能出事。
他輕聲低喃:“浩海浮槎渡,黑洞吞流光。何懼天風冷,披雲作我裳。皆言舊鄉事,早忘九迴腸。劍氣橫秋處,星斗落酒觴。”
“你倒是好興致。”
青衫客從一側走來。
若是之前,宋延被天地之主如此靠近,早已拔腿就逃了。
可現在,世事奇幻,昔日拼死相殺、互相狩獵、棋子棋手的冤家,如今竟然不得不和睦共處。
宋延道:“你對我瞭解的太少。”
“哦?”帝存心站到了他身側,隨著他的目光一看俯瞰著那越來越遠的世界,神色裡滿是冰冷和複雜。
宋延頂多是離鄉,他.卻是徹底割捨了自己的世界。
此間最痛的人應該是他才對。
宋延道:“我踏入修玄界實是機緣巧合。原本若無意外,葬冢本該留在此處。此番卻遠離此地,實在觸景生情,道心崩動,慚愧慚愧.”
“道心崩動?”帝存心聞言嘴角抽了抽,想笑,卻又憋了回去。
身側這小子的所作所為,他是大概都知道的。
這小子道心之堅實可謂是一時之選,千古也無幾人可比了。
若他道心崩動,那可真見鬼了。
帝存心心思一轉,便又明白了宋延意圖:天奇劍宮乃正道門派,這小子故意在此佯裝正派,同時又用“道心崩動”這種話來試圖自證資質不佳,從而想要低調,遠離是非。
想到這裡,帝存心又笑了笑,繼而傳念道:‘短短時間便入化神,省了旁人三千年時光,如此身懷秘寶,當然想低調。只是.不知寧上使對此寶感不感興趣。’
說罷,他稍作停頓,笑著傳念道:‘你修了這麼多年,經歷了這麼多事,不會認為天奇劍宮真的是不會覬覦重寶的名門正派吧?’
宋延很慌。
但此事無解。
他就是在人家的地盤上突破的,這種事根本不可能瞞住對方。
帝存心對他知根知底。
而現在,帝存心顯然要拿這事做文章。
不過,他雖然慌,可卻也明白一件事————此事,死都不能承認。
再不過,此刻帝存心明顯想要挾他,所以,他想看看先看看對方要幹什麼。
於是,宋延既沒承認也沒否認,而是傳念道:“你待如何?”
帝存心笑了起來。
他笑笑的眼神與宋延對視,然後道出句:“不如何。”
宋延目的落空,沒能套到話。
帝存心也沒再說,而是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又哼笑了一聲,繼而離去。
宋延微微眯眼,但一時間也沒弄清帝存心到底在打什麼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