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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衷心 (1 / 3)

葉傾懷有些後悔。

因為從那一日起,葉傾懷每日的功課就多了半個時辰關於人倫五常的授業。

在把葉傾懷引回正道這件事上,陸宴塵可謂兢兢業業煞費苦心。

葉傾懷甚至敏銳地察覺到,陸宴塵連中衣的領口都刻意提高了幾寸,圍得更嚴實了。

葉傾懷不禁暗自嘆氣,心道大可不必。

縱然前世她對陸宴塵心生傾慕,但這傾慕中更多的是欣賞和敬仰,而非覬覦之心。對於這位不苟言笑的嚴師,她還沒有膽大妄為到能生出繾綣綺念來。

葉傾懷聽他講著夫妻倫常的大道理,偷偷抬眼看了看他,見他一副正襟危坐的嚴肅模樣,不禁心中笑道:能把夫妻之事講得如此一板一眼的,普天之下恐怕也只有陸宴塵了。

但今日的陸宴塵似乎有些心事,授課途中幾次停頓下來,像是走了神。

這可不多見。於是授課結束時,葉傾懷關切問道:“先生今日心神不寧,可是想家了?”

陸宴塵微微一怔,唇角勾起了一個似有似無的苦笑,搖了搖頭,答道:“微臣家鄉苦寒,不似京中繁華。”

“朕記得,先生是允州人。”

“允州衡臺。”

“‘明月出白山,蒼茫雲海間。’書中說,允州有巍巍白山,有茫茫瑞雪,有九州最烈的酒,最威猛的駿馬,還有九州最硬的骨頭。”說到最後一句,葉傾懷刻意放慢了語速,有意無意地看了陸宴塵一眼。

陸宴塵卻像是沒有察覺到皇帝這頗有深意的一眼,聲音平靜地答道:“允州天寒地凍,又多戰事,因此民風剽悍些。”

“既然允州苦寒,先生何不將令尊接至京中頤養天年?”

陸宴塵抬眼看向葉傾懷,眼中有些意外。

他在盛京為官的這幾年一直是獨身一人,住處也只是一間偏僻小院,院中只有兩個下人,出行並無車馬,每日往來皇宮都要半個多時辰。

一開始倒也不是這般冷清的光景。

陸宴塵及第時只有二十一歲,是大景史上最年輕的進士,可謂是前途無量。彼時正值壬申之亂,各部官員更迭頻繁,朝中要職多有空缺。以陸宴塵的科考名次,若是有人舉薦,便是到戶部和吏部這樣的大部出任個郎中甚至侍郎都有可能。

是以,他這個從允州來的沒有身世背景的毛頭小子在盛京的名門望族中,一時間炙手可熱,招攬的門客和說親的媒人幾乎要將他那間小小的院門都擠破了。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陸宴塵一一回絕了這些向他拋來的橄欖枝。

“年輕人心高氣傲,恃才傲物。如此作態,想必是要待價而沽。”碰壁的門客和媒人們回稟他們的主子道。

於是,時任戶部尚書兼任內閣大學士陳遠思親自下場,上門為自己的孫女說親,要將陸宴塵招為陳家的乘龍快婿。

然而,陸宴塵以在為母服孝為由婉拒了這門親事。

此事在盛京轟動一時,民間傳出種種揣測,甚至連陳家孫女容貌醜陋的傳言都傳了出來,以至於時至今日,一朝首輔的嫡孫女已年過雙十仍未出嫁。

畢竟,眾人實在是想不出陸宴塵推拒這樣一門婚事的緣由。

此事過後,陸宴塵的門前再無過往熙熙攘攘之勢。時間久了,大家也發現,這位新科進士是個不愛與人往來的冷清性子,於是給他在兵部安排了一個無關緊要的主事之職,便將他遺忘在了盛京官場的角落。

直到壬申之亂平息,從兒子們的刀劍下撿回一條性命的順平帝對黨爭深惡痛絕,決心為文軒殿重新選一名無黨無派專心治學的先生做葉傾懷的西席,陸宴塵於是又被朝臣們從角落裡翻了出來,送到了順平帝面前。

順平帝對陸宴塵十分滿意,將他從兵部調任太清閣,一連升了兩級,文軒殿也全交給他一人,不曾為葉傾懷擇選其他先生。

入主文軒殿後,陸宴塵卻不改從前那個克勤克儉公事公辦的模樣,就連葉傾懷提了幾次要給他換個院子,也都被他以不合規制的理由推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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