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旅館之中,透過那一扇小小的窗,閃進一縷皎潔的月光。
阿濱放下手機,見郭野槍正緊緊盯著他,然後一臉自嘲的說道:“我現在不能依靠任何人了。”
“這不正好。”郭野槍說道。
阿濱默默點了點頭,試圖起身,一陣撕心裂肺的疼痛,這讓阿濱很是懷疑這麼一副身軀在婚禮那天,面對整個京城的各方勢力,到底能夠做些什麼。
瞧著阿濱這生硬的動作,郭野槍的臉上倒是並沒有什麼同情,而是冷冷的說道:“你這條命,非同一般的不值錢。”
“不值錢也就得有不值錢的活法,我不能眼睜睜目睹著這一切。”阿濱說著,表情決然。
郭野槍轉過椅子,看著已經勉強走到小視窗前的阿濱,這個動作緩慢的年輕人似乎一瞬間讓他感慨良多,然後一臉感嘆的說道:“這個江湖,讓看著不順眼的事情多了,你難道認為全部都能夠改變?”
“不管怎樣,我想試試...”阿濱知道自己的無力,又或者他根本沒有回答這麼一個問題的資格,但還是極其牽強的說著。
郭野槍做了一個豪邁大笑的動作,但是隻是張開了嘴,卻並沒有笑出聲,這讓他的動作看起來有那麼幾絲浮誇,他起身默默走到阿濱身後,然後吧唧了吧唧嘴,點燃了一根菸說道:“知道這麼一點便好,比起我們這些寧願止步不前一輩子的人,往前走一步,不管怎樣,都不會是壞事,因為這麼一步,誰都不曾走過。”
“老頭子是不是走過?”阿濱轉過頭看著一臉陰沉的郭野槍。
郭野槍聽到這一句愣了愣,然後緩緩說道:“他走過半步,只不過生不逢時,這才是他最無奈的,縱然整個京城武林他都再無敵手,但是他敵不過江湖,就這麼簡單的一個故事,不復雜,也不浮躁。”
阿濱的表情也變的有幾分傷感,雖然他不願在外承認自己有著那麼一個醉鬼師傅,但是在心底,他對於那個老人的崇敬,勝於一切,乃至他這麼一條命。
“我沒有見過陳天師縱橫京城無敵手,更沒有見過他成為三大武師之首的樣子,更沒有瞧見他何時成為京城徐家第一紅棍,我所看到的,只不過是那個喝醉了會跪在大山地下高歌的瘋老頭,一個滿嘴大道理卻過不好一生的糟老頭,一個講著最輝煌的故事,卻死在一個冬夜埋入一個任誰都不願正視一眼的老人,他見證著我誕生於這個世界,我則見證著他離開這個世界,往後,我將帶著他留下了那麼一個譜子,走遍大江南北,只願道出他那一曲肝腸斷。”
郭野槍的表情,因為阿濱這一句,有幾分動容,但是下一刻,他是真真切切的笑出了聲,好一曲肝腸斷。
好一首不識曲中人,忘卻流年,卻不願忘卻浮生,忘卻浮生,卻不願忘卻紅塵,忘卻紅塵,卻不願忘卻流年。
從來都是這樣,一個荒謬到不能再荒謬的迴圈,而活在這麼一個江湖的人們,卻怎麼都無法往前踏出那一步,走出這麼一個迴圈。
但是阿濱的出現,似乎讓這茫茫的絕望,有了一絲的緩和,不僅僅是劉傲陽也好,還是他,都太過清楚這一絲緩和,究竟有多麼的重要,對於京城那個武林,到底多麼的重要,所以他們才會不顧一切的留住這陳天師最後一顆棋子。
這,已經不是那個初出茅廬的少年了,更不是那個深山老林涉世未深的窮小子,這是在此刻的阿濱身上,郭野槍看到了他所希望看到的東西,而他所做的,只是這樣靜靜的看著,他所認為這便已經足夠。
還需要多久,這個京城便會永遠記住這個名字,郭野槍想著,那一天,他已經等了太久太久,而唯獨值得慶幸的是,似乎眼下,距離那一天已經足夠近了,至少已經絕對不算是渺茫。
身處於豪華的套房,李般若卻並沒有絲毫的享受,更沒有那一種居高臨下的自豪感,在他看來,這鵝肝魚子醬,都不如那流浪者酒吧桌上的一疊花生米,一瓶二鍋頭,這般金玉其外,讓他活的不自在,打心眼裡這般覺得。
站在窗前愣神,就這樣看著這一座燈火闌珊的城市,似乎要比那小小的西城,要輝煌的多,但是在本質上,卻並沒有什麼區別。
突然有感而發,李般若心中有一絲感慨,但奈何身邊並沒有一個人可以開口,從吃過晚餐後,馬溫柔便一頭扎進了她的套房,閉門不出,留下李般若這麼一頭獨狼面對這麼一個輝煌的夜景。
一陣芬芳襲來,讓李般若這牲口有幾分心亂,但想想身後那個女人什麼來頭,就好似火爐子被潑上了冷水一般,徹底的熄滅,他自言自語的說道:“美的地方,都有故事。”
“有故事的地方不一定美。”她直接回懟了李般若一句,讓李般若有幾分啞口無言。
身穿白色絲綢睡衣的馬溫柔走到了李般若身旁,這散開的長髮外加雪白的肌膚,讓李般若點燃一根悶煙,在心中自己衝自己嘀咕著。
“兩年了,就真不想瞧瞧那頭狼變成了什麼樣子?”馬溫柔俯身在陽臺上,曼妙的身材一覽無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