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華升點燃一根軟玉溪,深深吸了一口氣,接下來的一幕讓他的表情呆滯住,整個寨子的所有人出現在了小學前,站在最前的是獨眼村長,整整一百多號人,這些不算多麼淳樸卻飽含風霜的面孔帶著一種沉重的哀傷。
許華升慢慢微眯起眼睛,不由踩滅菸頭,誰也不能保證在這個窮鄉僻壤這些刁民會做出什麼事情,不過在他打量了一遍後,漸漸放下了戒備之心,因為在這人的臉上,他並沒有看到任何敵意,雖然所看著他的眼神也沒有任何善意。
這或許,只是這個小小寨子所有人對於這個女人,最大的敬意。
汽車的轟鳴聲打破了這麼一個僵局,悍馬H2以一種很驚險的方式穿過人群,引起一陣驚呼。
如果怪物一般的悍馬H2在東風越野車後面下車,下來兩個與這裡的氣氛截然不同的兩個年輕人。
一個穿著一塵不染的西裝,腳上的皮鞋鋥亮,另外一個則穿著看起來很是隨意,整個人充斥著一種死氣沉沉的感覺。
郭青竹看到眼前這麼一幕,不由表情也有幾分凝重,不過在他看向身旁的許華升後,不由心中多了幾分底氣,因為對於這個在郭家武力值能夠排的上前五的雙花紅棍,郭青竹心中有著絕對的信心。
雖然人數這邊差距巨大,但是郭青竹僅僅用了片刻就適應了這一種氣氛,身上再次湧出那來自骨子裡的高傲,就好似看著臭蟲一般看著這些刁民,掏出一盒荷花煙,扔給許華升一根,然後自顧自在的點燃,仰著腦袋抽著。
而站在其後有幾分縮著脖子的郭青子則看著這一幕有幾分恍惚,他似是能夠在這些面孔之中感受到那一種情義,那一種用言語所表達不出來的複雜,他轉過頭看向飄蕩著讀書聲的希望小學,漸漸明白了什麼,微微嘆了一口氣說道:“都是折磨。”
許華升接過了郭青竹扔過來的煙,卻並沒有點燃,只是夾在了耳邊,然後再次摸出一根軟玉溪,點燃深深吸了一口,看著風塵僕僕趕來的兩人說道:“郭家那邊什麼意思?”
“人必須得帶走,不管來軟的還是硬的,而且老爺子那邊很急,婚禮也就是這個月的事情。”郭青竹故意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似是誠心在戲弄著這些盯著他們的村民。
許華升微微點了點頭,轉過頭看了一眼教師,喃喃道:“等他上完這麼一課。”
“我沒意見。”郭青竹還沒有來得及開口,反而是郭青子說道。
郭青竹瞪了一眼似乎在誠心唱著反調的郭青子,不過為了給許華升一個面子,也並沒有表露出什麼不滿,然後很不禮貌的指著這麼一群人說道:“都是什麼來頭。”
郭青竹這出格的東西讓許華升臉上露出一絲不快,不過還是耐著性子說道:“這個寨子的人,來為銀鈴送行。”
郭青竹聽著,卻是一臉的鄙夷,掃了一眼這如同破爛一般的希望小學,調侃道:“看來我姐過的挺滋潤的。”
許華升的表情更加不悅,他很不喜歡郭青竹這個態度,這種處事未深卻認為看破浮生的傲然,不過在郭家這些年,他似是早已經習慣了這種冷酷,只是扭過頭一言不發的抽菸。
郭青子則已經脫離了郭青竹,自顧自走向小學,雖然郭青竹為人處事並不算多麼高調,但還是帶著京城紈絝一向有的毛病,那便是完全的自命不凡,似乎天生就認為自己的命就要比旁人金貴,這一種毫無根據高高在上的感覺讓郭青子極其反感,在他看來,誰都肩膀上都扛著一個腦袋。
悄悄走到教師一旁,他看著眼前這麼一幕,本來死氣沉沉的臉慢慢僵硬住,似乎已經很久很久他的心沒有這般被觸動過了。
朗朗的讀書聲,髒兮兮但是稚嫩的臉,身上的衣服滿是補丁,但看的出來,這已經算是這群孩子最體面的裝扮,但真正讓郭青子震撼的,是這些孩子臉上肆意流淌的淚水。
留戀?不捨?還是知道如果這個女人走了,自己連走出這一片淒涼唯一的機會都沒有了?郭青子心中充滿了感慨,在他來到這個地方的時候,他只看到了讓人感到窒息的貧苦,完全的是一片絕望,但他看到眼前這一幕的時候,才發現就在這麼一片最深的絕望之中,已經誕生了希望的花朵,而且在肆意生長。
多年以後,這一群孩子之中,會不會以一個窮山惡水刁民的身份背井離鄉,然後在京城拼出來一片繁華?他雖然不敢肯定,雖然知道這個機率或許無比渺茫,但是卻並沒有否認。
順著這一群孩子往上看過去,時隔再三,他終於再次見到了郭銀鈴。
她更瘦了,白皙的面板成為了蒼黃,乃至眼角都出現了與她年齡不符的皺紋,那曾經烏黑亮麗的長髮好似蒙上了一片灰,看起來完全變了一個人,就好似從白天鵝變成了一隻醜小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