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棉襖脫下來。”
男孩順從地脫下棉襖,裡面只有一件背心。露娜輕輕抬起男孩的胳膊,不時問著男孩的感覺。傷口在肩膀以下,上臂的中間位置,長約5厘米,出血量不小,止血是最優先的。
露娜不會再犯當年的錯誤。她先用消毒水把血洗掉,給傷口消毒,然後熟練地用按壓法降低出血量,這些動作她每天都在練習。柔軟的手指在男孩的鎖骨附近有力地按壓,男孩臉紅起來——他從沒有讓女孩子碰過自己。
“怎麼受的傷?”
“被人用刀砍的。”
男孩低聲說,說完他就後悔了,正常人怎麼會平白無故被刀砍傷?女孩會不會猜到呢?猜到自己其實是個小毛賊,因為偷竊行為敗露,才被人砍傷?
他的擔心很多餘,露娜才沒有那麼複雜的心思,她只是出於治療需要才問的。眼看止血有了效果,接下來是包紮,露娜扯過繃帶,熟練地把活幹完。
“這樣應該沒問題了,小心不要讓傷口接觸水或者灰塵,不要讓手臂肌肉繃得太緊。”
這句叮囑是例行公事,但對男孩而言,則是直擊心房的話。他父母死得早,又沒有其他親人,只能靠小偷小摸,混了幾年日子。捱打捱罵是家常便飯,他習慣被人看不起,也看不起別人,包括剛才那個護士。
聽了露娜的話,男孩低著頭沒回答,兩手扭捏地搓弄著。露娜怕他沒聽清楚,又把音量提高了八度。
“接下來每三天換一次紗布,每天都要打消炎藥,我給你寫上藥名,去大廳的配藥室取藥吧。”
男孩感激地從露娜手中接過一張寫著藥名的紙條,和接聖旨似的。他捨不得揣在兜裡,就那麼拿著跑出去。在露娜面前,他有種莫名的悸動,雖然不想跟個傻子一樣一言不發,卻又說不出話來。
來到配藥室,男孩把紙條遞給裡面的護士。對方看了看,從身後滿是藥品的櫃子上拿下幾個盒子。
“這些是你每天要用的消炎藥,你想自己回去用,還是我們幫你來打?”
男孩選擇到診所來打,這樣或許還能見到露娜。
“那好,一會兒先打第一次,記得以後每天都要來。”
護士在計算器上快速點了幾下。
“一共286安元。”
男孩的窘迫一覽無餘。剛才的掛號費倒不是全部,可兜裡也只剩下些零錢了。晚飯還沒吃,怎麼辦?算了,反正包紮好了,消炎藥什麼的,不打也沒關係吧?
看男孩沒動靜,護士猜到他沒有錢。不過她還是取出藥瓶和針管,做輸液準備。突然,收銀臺前那個矮小身影消失了,她抬頭一看,男孩剛好推開診所的門,飛奔出去。
他只管跑,生怕護士拽他回去扎針,結果一腳踩在冰面上滑倒了。剛包紮好的胳膊和地面親密接觸,帶來了不一般的疼痛。男孩不知道傷勢有加重的可能。在他的世界裡,只有疼和不疼兩種感覺,而前者佔了大部分,所以這點疼痛不算什麼。他咬著牙,右手扶著地,一點點站起來。
“你幹什麼呢?”
一個氣喘吁吁但有力的聲音喝止了男孩,是露娜。聽護士說男孩逃走了,她只披了件羽絨服就追出來。幸好男孩摔倒,不然她還真追不上。
看到露娜,男孩扭過頭去,又下意識地藏了藏左臂。露娜上前把他扶起。
“摔著了吧?走,跟我回去看看,你還需要消炎。”
她拽著男孩要走,男孩往回掙了一下,露娜疑惑地看著他。
“為什麼要跑?”
男孩憋得臉通紅,才擠出幾個字來。
“我沒有錢……”
“沒錢就不看病啦?沒錢就不要命啦?跟我回去。”
拉著男孩,露娜堅決地往診所走去。男孩最擔心的事被易否定,身體任由露娜拉著走。
“要是不好好處理傷口,等感染了,你會死的。”
露娜很認真地說著。對她而言,留住這個男孩,不僅是職責所在,還是她踐行自己誓言的行為,為的是不讓過去那一幕重演。
“我,不會讓你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