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薇真人也不介意,自顧自地往下道:
“陸朝顏在天道宗待不下去,這次玄誠子又把她派出來了。若不是這次雲落城的事情鬧得太大,她有了功績貢獻,你們之間的婚約,玄誠子是不會再等了。當年,你與陸朝顏太過親近,自然會讓人在意,若是有什麼法子補救一二,也能拉回我那徒兒。”
沒有迴音,只有篝火中柴火燃燒斷裂的聲音。
傲薇真人的聲音有一下沒一下地響起,像是長輩與親近的小輩間無聊閒談幾句。可都是句句繞著天道宗,繞著陸朝顏,繞著她想要實施的目的。
謝寒舟聽了一會,便也聽出了她的意思,將視線從那桑伶離開的方向拔回,側目看她,眼神深處寒芒一片,卻是點頭應聲了。
傲薇真人笑了一下,嘴角勾起,帶出些心裡的愉悅來。
……
鬼市。
鬼婆在鬼閣裡忙碌一陣,便將剛才那闖入者摸過的案卷全部找了出來,很快資訊整合便也猜到了來人身份。
“竟然是她?看來,她已經對我們起疑了。”
鬼市主靜默站在窗邊,遙看著窗外那一成不變的景緻,似是入了神,片刻後才緩慢開了口:
“她該是查到了當年的傀儡和後來的纏心咒是我們所為。”
鬼婆見他絲毫不急,嘴角一勾,帶出些鋒利之色來。將另幾卷藏起來的案卷拿出,仔細摸過上面的氣息,見並無沾染,這才放心:
“她沒查到雲落城城主的交易,還有紅炎的,該是不會想到後來這些算計也是出自我們之手。唉,就依著那女子的脾氣,要是她查到了這些,查清楚我們的算計陰謀,豈不是要把鬼市拆成了廢墟?”
窗邊一片寂靜,並無半點人聲回應。
想到剛才這個沒出息傢伙的所作所為,鬼婆的表情更冷,只是聲音始終粗糲難聽,倒是暫時分不出她不悅的情緒。
“主人,也是老婆子多嘴,反正鬼市是你的,你若是拆了燒了送了,都不關老婆子的事情。只是有一點,老婆子還是要囉嗦一句提醒你,當年你讓那些妖族滅了謝家滿門,如今謝寒舟還追在那女子身後,若是兩人知曉了你做的一切轉頭來一起對付鬼市,你的偽裝和算計可都是沒了,鬼市主,這般,你可要如何應對?”
“放肆!”
鬼氣翻湧從袖中打出,狠狠拍在了鬼婆身上,鬼婆匆忙抵擋,還是向後退了數步才勉強站穩了身子。
她捂住胸口,剛才的反噬舊傷復發,哇地一口吐出不少血來。她抬手抹去,面上卻是不以為意。只要在鬼市,這些傷都不過是一夜功夫即能恢復,不算什麼。
反而,她還在笑。
因為,鬼市主最擔心的事情,她猜到了!
哈哈哈,鬼市主竟然在害怕自己的偽裝會在那女子面前揭開。
想到此,鬼婆的聲音更大了,樁樁件件都要往鬼市主的心窩上面扎:
“今日那妖祖查清了當年種種,又是謝寒舟主動來救她,救命之恩下,兩人定要釋清當年種種誤會。這兩人一交心,你就再難趁虛而入,事業感情,樣樣都是撈不著。”
鬼婆走近了兩步,像是真心規勸般繼續道:
“天樞,當斷不斷,必受其亂。當年老市主不也是這般和你說的,三百年了,已經三百年了,期間心血無數,這是你一手製定執行的計劃,絕不容失敗。這天下必須是你的,溯洄之鏡也必須是你的,妖族的傳承和這鯤侖大陸都會是你的,一個女子而已,今後取了鏡子,關在後院養著便夠了,何必束手束腳呢?”
鬼市主慢慢轉過了身來,玄色衣袍寬大厚重,上面繡著無數小鬼,面目猙獰,正撕扯著血肉往血盆大口中塞去,貪婪無度。衣領交疊,牢牢覆在脖頸處,衣袍中裹著的是一個少年模樣的人。
十七八歲,嘴角微翹,俊俏蒼白,卻如清風朗月,乾淨清澈讓人一眼便能看到底。
誰能想到,在地下交易中縱橫幾百年的鬼市主竟然會生得如此。這麼一雙乾淨美麗,不染纖塵的眼睛,竟屬於一個令人膽寒的鬼市主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