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落走在桑伶旁邊,行動間卻是對著她暗暗搖頭。
桑伶那原本有些黯淡的眸子,在與蘇落對視時,已是轉瞬亮起,全然信任。腳下退開半步,暫時偃旗息鼓起來。
謝寒舟將一切盡收眼底,黑眸蒙上了一層冷意,轉頭看向了蘇落。
寒霜割面,蘇落竟能保持住臉上的笑,只帶了三分客氣,道:
“這妖是我們抓到的,該如何也是我們處置。怎麼天道宗的弟子一上來就開始針鋒相對,喊打喊殺?難道,這就是世人稱讚的第一宗門的門風?”
陸朝顏冷哼一聲,看著蘇落是個少年模樣,原以為是個涉世未深的,居然還是隻笑面虎。
“我天道宗如何,就不勞蘇世家的弟子操心了,黃梔妖作惡多端,如今你也要和這個丫頭一般,不分是非對錯,上來就要抱打不平?”
陸朝顏咄咄逼人之態,再配上那修真界第一大宗門的天道宗的底氣,常人對上,都要變色三分,退避三舍。
可蘇落嘴角上掛著的笑,卻是分毫未變,連同站定的地方也是沒有半分後縮:
“是非對錯,公道自在人心。如今哪裡是隨便一個空口白牙就能定下來的?你說得不準,我說得也不準,我看還是大家都來一起評評理,才算是能還出一個公道來。”
“不必。”
謝寒舟適時打斷,帶著不容置疑的態度:
“蘇公子,事關九層塔,這妖我們必須帶走,如有疑問,可請你家中長老來我天道宗問詢。”
說話間,手中捆仙鎖從袖中鑽出,宛如遊蛇飛龍般迅速奔到眼前,桑伶只覺一縷清風從身旁擦過,還未來得及伸手阻攔,那黃梔妖已經被捆仙鎖捆了個結實。
桑伶皺眉回身看去,對上的卻不是一雙怨尤的眼,黃梔妖那雙眼裡依舊天真清澈,仿若一朵盛開於淤泥濁世之中的黃梔子,盈盈開花,世人投以淤泥,我報予芬香而已。
“謝謝你。”
黃果兒說,又是一笑,依舊天真不染濁世。
桑伶心中酸楚非常,她不知道自己是該笑,還是該哭,為何這個世道總是要以人妖區分,為何從不睜眼來看善惡對錯?!
她忍不住出口喝問道:
“謝寒舟!”
怒目而視,對上的卻是一雙漠然的眸子,那人靜靜看她,像是一尊高於塵世的神只,不染塵埃。
謝寒舟淡淡回望,平靜道:
“桑伶,夠了。”
不要再自討苦吃,這世道,這人心,僅憑你一人,撼動不了,改變不了,徒惹來的不過一身傷痛。
黃梔妖隨著捆仙鎖離開,路過桑伶身旁時,她又道了一句謝:
“我叫黃果兒,能有人為我如此抗爭,我很開心,謝謝你。”
她又在感謝,桑伶卻突然有幾分不敢去看她的眼睛,那雙眼睛太過乾淨,每看一次,她的心都要觸動一次。
腦中妖的哀嚎哭泣,也會隨著這點觸動,從記憶裡翻騰而出,攪擾心緒不停。
……
見著桑伶的沉默,黃梔妖的乖乖受縛,陸朝顏面容重現輕鬆溫婉,她目光冷然地掃過黯然站定的桑伶,忽的一笑,勝利離開。
不過,在將將跨過門檻時,她卻是嘴角一勾,側身對著蘇落道了句話:
“難為你們萍水相逢,蘇公子就願意為了桑伶公然挑釁我天道宗。真心如此,我還真是感動萬分。不過有些事有些人,有些東西,卻不能只看表面那層皮相,有時還是需要多擦擦眼,辨一辨,看看眼前人這副好看的皮囊下究竟是妖,還是鬼啊。”
話音落下,陸朝顏另一隻腳也跨過了門檻離開,桑伶聞言頓時心中一緊,立即看向了蘇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