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婦人不冷不熱的誇讚一句,旋即吩咐一旁侍奉的宮人:“來啊,給長寧侯恩賞黃金三斤,蜀錦五匹,絲綢鍛帛各十匹。”
一旁的宮人答應一聲便快步出去準備恩賞之物了。
楊川面無表情的謝一聲恩,心下卻哂笑不已:‘這個衛子夫還真是小裡小氣的,給自己兒子的老師恩賞,就跟打發叫花子差不多。’
若是其他平常大臣,能得皇后如此‘厚賞’,恐怕早已是感激涕零,可是對楊川來說,那一點點恩賞之物根本就是一個屁。
再怎麼說,他如今也算是太子劉據的老師啊。
不過,看在衛青的面子上,楊川也不好發作,甚至,就連面上的神情也沒有多少明顯變化,而是舉杯相邀:“皇后,此為微臣家中自釀的劣酒,請品鑑一二。”
衛子夫端起酒杯沒有喝,而是隨手遞給旁邊另外一名宮人:“大長秋,你代本宮品鑑一下長寧侯家的美酒吧。”
那名老宮人接過酒杯,先放在鼻子下輕輕聞了幾下,然後,伸出一根乾枯手指,沾了一點酒水,用舌尖舔舐一下,閉著眼睛‘品鑑’良久,方才冷冷說道:“無毒。”
衛子夫點頭,笑道:“無毒便好。”
這一幕,就連同席而坐的董仲舒等一眾大讀書人都覺得甚是不忿,紛紛側目看向楊川。
當面驗證大臣進獻的酒中有沒有毒藥,這個衛皇后……好吧,反正你是皇后,論親戚輩分,楊川還是你哥哥的義子,若在家宴之上,還要喊你一聲姑姑,豈能如此當面羞辱人?
以董仲舒等人的想法,楊川這傢伙從來都不吃虧,此番被人當面羞辱,還不知會發什麼瘋。
楊川臉上卻沒什麼變化,自顧自的端起酒碗一飲而盡:“好酒。”
“來啊,斟酒。”
劉滿、織娘、娜仁託婭三名小婦人提著酒罈,快步走到楊川面前,給他斟滿一大碗酒。
楊川端起那一碗酒,仰起脖子,又是一飲而盡。
如此這般,七八碗‘十糧液’灌入腹中,讓他的胸腹處都開始微微凸起,一張十分俊強的臉龐上,佈滿了酡紅之色。
他站起身來,搖搖晃晃的對著衛子夫拱手施禮,嘿然笑道:“今日是在太學院吃席,微臣是太學院祭酒,皇后攜太子過來辦理入學手續,權當是公款吃喝,就不講什麼親戚關係了。”
“皇后,微臣代表太學院,再給皇后敬一杯酒。”
說話間,自有劉滿等幾名小婦人上前,斟滿一杯酒遞給楊川;楊川捏了那一杯酒,踉踉蹌蹌的向前跨出一大步,整個人看上去都有些醉態可掬了。
衛子夫面不改色的說道:“你家釀製的酒很好,聞著就不錯,不過,本宮今日身子不適,沒什麼口味,長寧侯請便吧。”
楊川遞過去的一杯酒,被衛子夫淡然拒絕,場面就很是尷尬。
楊川卻渾不在意,高舉那一杯酒,轉頭看向董仲舒等大讀書人,哈哈笑道:“曹襄有幾句詩,寫的真特孃的好,叫什麼、將進酒?”
“對對對,將進酒!”
“君不見,大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髮,朝如青絲暮成雪;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烹羊宰牛且為樂,會須一飲三百杯;楊夫子,霍冠軍,將進酒,杯莫停;與君歌一曲,請君為我傾耳聽……”
“哈哈哈,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好詩,好詩啊。”
“你們說說,曹襄那狗日的不學無術,咋就能寫出這般萬古名篇?便是讓本侯聽來,酣暢淋漓,大漢一朝的狗屁詩詞歌賦文章,就沒有一篇能比得上,董仲舒,你說是不是?”
董仲舒黑著臉,拱手道:“長寧侯所言不錯,曹襄這篇將進酒,果真乃千古名篇,就連老夫都自嘆不如。”
對董仲舒的臭不要臉,楊川懶得理會,而是搖搖晃晃的轉身看向端坐上首的衛子夫:“衛皇后,你覺得這一篇將進酒寫得如何?”
衛子夫微微頷首:“氣勢上倒有點意思,不過,也就一篇詩詞歌賦文章罷了,比起我大漢武功,卻多少有些不倫不類,不痛不癢,難免落了下乘。”
衛子夫此言一出,座中有不少大讀書人紛紛捻鬚、微笑,看樣子對皇后的屁話就很是贊同。
楊川斜眼看向董仲舒:“董公,你覺得如何?”
董仲舒輕咳一聲,淡然道:“衛皇后的話不對,她說錯了。”
一時間。
酒宴上的空氣似乎都變得粘稠、凝固了。
讀書人們紛紛低頭,吃肉的吃肉,飲酒的飲酒,似乎剛才的話語誰都沒聽見、沒聽清,竟是一個比一個無辜,讓楊川看著好一陣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