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解點頭,道:“知道,而且,那一條任務,還是我親手釋出出去的。”
楊川點頭,對郭解的坦蕩頗為滿意,第二次指一指下首的椅子:“郭解,還是坐下說話吧。”
郭解告一聲罪,這才落座。
楊川思量幾個呼吸,突然問道:“郭解,上一次招募你手下弟兄為郡兵,你為何不願意?相對來說,你們這群亡命之徒,在戰場上建功立業,總勝過當人牲口吧?”
郭解嘆一口氣:“長寧侯有所不知,如今的關中游俠兒,其實早已四分五裂,很多人,名為遊俠兒,實則不過權貴之家的護院、打手、人牲口販子,連馬販子都不如;
每一位貴人的手底下,誰還沒有幾十個遊俠兒?
只能說,這天下的窮人是越來越多,也越來越窮,而貴人們卻也水漲船高,一個比一個豪奢,在他們眼裡,所謂的遊俠兒,不過一群烏合之眾、為非作歹之徒,也就替他們幹一點累活兒、髒活兒而已。
就算有人願意接受朝廷招募,可是,一旦上了戰場,我們這些不務正業之人,還不是吃虧在先、衝鋒在前的箭靶子?”
郭解這廝,腦子挺好使啊?
竟然能將這世道看得如此透徹,也算是一個梟雄人物了。
楊川默然良久,道:“言盡於此,你願意幹,就直接去司馬遷那裡簽訂相關的文書契約,若是真不想幹,本侯也不為難你們,好好種田,生兒育女,過一過百姓人的小日子去吧。”
說著話,他端起茶碗,便要送客。
郭解終於開口,試探著問道:“長寧侯,你真不追究我們這些人往日的罪孽?”
楊川輕笑一聲,道:“就憑你郭解能說出往日的罪孽這句話,我楊川便要敬你是一條好漢!”
郭解目光閃動,不知在思量著什麼,良久之後,嘆一口氣,拱手道:“多謝長寧侯,此事牽涉眾多弟兄的身家性命,請容我回去細細思量。”
楊川微笑點頭,道:“郭大俠,慢走……”
……
郭解之事,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插曲,也算是楊川臨時起意,落下的一處閒筆,至於能不能有一個好的結果,隨緣罷了。
在後堂忙碌一個上午,該吃午飯了。
楊川卻騎著馬出門,只帶著豹姐、兩隻沙雕、堂邑父和東方朔,另外,讓那些半大小子在暗中保護……
這人的官越大,就覺得自己的小命越值錢。
為了多活幾十年,多準備一些後手,不寒磣。
他在朔方城寬闊的大道上,信馬由韁,逕直來到匈奴人生活的區域,看著那些草原人在自己的院落裡忙碌著,無論男女老幼,身上的羊皮袍子乾乾淨淨的,頭臉也洗的甚為乾淨;此外,看著這些匈奴人家的煙囪裡,都有炊煙冒出來,楊川的心裡就挺得意。
讓這些只會放羊牧馬的人屯田,其實還是挺有難度的。
首先,就是要讓他們先學會享受農耕生活,然後,才能讓他們漸漸喜歡上日出而耕、日落而息的恬淡生活。
突然,前方傳來一陣喧鬧聲,夾雜著一些孩童的歡笑。
策馬向前,轉過一條幹淨的黃泥道路,楊川便看見前方一大群匈奴人的孩童圍攏在一起,好像在搞什麼聚會。
楊川的臉色陰沉下來。
在眼下這段特殊時期,他允許匈奴人享受生活,允許他們吃飽、穿暖、感受‘大漢朝的善意’;但是,絕對不允許匈奴人聚會。
這一點,他曾經三令五申,讓張湯親自監督此事。
等到他們一行人走近一些,卻發現那一群匈奴孩童中間,是織娘和娜仁託婭兩個小婦人,她們將手中的一些冰糖分發出去,竟然還給講故事?
這兩個敗家孃兒!
要知道,如今他楊家的冰糖,一兩都能換來一頭耕牛,就這麼白白給了人?
簡直就!
楊川臉色古怪,下馬後也沒有吭聲,默不作聲的走過去。
“明天一大早,大家一定要記得來學堂,誰最先來,就獎勵兩塊冰糖,大家記住了嗎?”
娜仁託婭提著半袋子冰糖,笑眯眯的,像一個大姐姐那般,用匈奴話在蠱惑人心:“到了學堂,大家就可以學會寫自己的名字,學會數自己家的羊,還可以幫阿爸阿媽數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