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三五日,第一座十分粗陋的閣樓便被搭建了起來,自然是為董仲舒修築的‘辦公樓’;緊接著,第二座、第三座,就在楊川的眼皮子底下被修築了起來。
楊川坐在輪椅上,透過閣樓的窗戶遠遠望去,發現那些儒生將青衫的下襬栓在腰間,褲管卷得老高,竟然也在幹活。
甚至,就連董仲舒也在幹活兒,親自指揮,一點都看不出他是在作秀?
渭水東岸的夯築巨響,攪擾得楊氏莊子上也不得安寧,尤其是劉滿、娜仁託婭二人,就算是在上課期間,也時不時的伸長了脖子,想看一眼不遠處的修築工地。
為此,楊川很是無奈,只好將她二人摁在長條木凳上,狠狠的打了一頓板子。
出乎意料的,是這兩個傢伙竟然一聲沒吭,雖然兩瓣小屁股疼的一抽一抽的,卻終於強忍了下來。
“楊川小郎君,要不、下午散學後我過去看看?”
劉滿一手捂著屁股,委屈的嘟囔道:“董仲舒那老賊沒安好心,本妾身不去看一眼,有些不放心呢。”
娜仁託婭也連連點頭:“嗯,就是就是!”
楊川被成功惹笑了。
這人啊,只要當了學生,無論其年紀長幼,怎麼都會是一個頑劣德行?
想想當初自己上成人夜校時,一大群阿姨叔叔什麼的,晚上翻牆去看電影、偷學校的桃子、偷……咳咳,想多了想多了。
“不過就是一座學堂,如果你們兩個感興趣,就去拜師董仲舒,”楊川指著渭水對岸的那片工地,“說不定還能結識幾名大才子什麼的,多好。”
劉滿撇一撇嘴:“嘁,那些繡花枕頭,本妾身一爪子掐下去,估計都會哭,沒意思。”
娜仁託婭使勁點頭:“對,肯定會哭鼻子!”
經過這將近兩年的餵養,這個匈奴血脈的丫頭,終於不再是豆芽菜模樣,卻終究還是偏瘦弱,腦袋比曹襄的小不了多少,但很耐看。
“張安世,你覺得董仲舒在咱們莊子附近修築學堂,是想幹什麼?”
楊川看向一聲不吭的張安世,道:“那位董公對你可是青眼有加呢,要不、過去唸幾天聖賢書?你要知道,我本身真沒念幾天書,聖賢文章好多字都不認識呢。
其實,如果可以的話,你們倒不妨去跟著董仲舒做一段時間的學問,那也是很好的一件事。”
這幾句話,楊川說的甚為真誠。
畢竟,要論及那些聖賢書、聖賢的微言大義,董仲舒其實是一個不錯的啟蒙老師……
“老師,董仲舒不過是想將咱們算術之學,納入他那套天人感應的學問裡,沒什麼新意,也沒什麼意思。”
張安世站起身來,規規矩矩的拱手道:“想要讀聖賢書,長安城裡多的是,董仲舒的學問固然做的不錯,但人品不行,心胸狹隘,不容許公羊學之外的任何學說流傳,說到底,他應該是孔夫子的一個叛徒罷了。”
楊川閉嘴了。
不管張安世說的對不對,就這一副小老夫子的模樣,他自忖就做不到。
張湯的這個兒子,簡直就、嗯,簡直就很厲害啊。
“老師,學生竊以為,董仲舒之所以在咱們莊子附近修築學堂,應該不是單純為了學問,”張安世沉吟幾聲,繼續說道:“他的罷黜百家、獨尊儒術,並沒有得到皇帝的首肯,此為其一;
其二,他提出的天人感應學說,皇帝其實很是反感,根本就不會讓他在朝廷做大官、掌實權,故而,他急於尋求權貴之家的支援和庇護;
其三,董仲舒的學問有缺陷,這也讓其他讀書人大為詬病的一件事,而咱們的算術之學,剛好可以作為他那一套學問的補充,完善他的學問;
其四,與老師聯手,便等若是與大漢長公主殿下、長平侯、平陽侯等聯手,用老師的話說,四捨五入,就等若是與皇帝聯手,推行他的那一套學說。
老師,這樣的好事,他不急,誰急?”
楊川沉思良久,很認真的問道:“那你說,該如何與之相處?”
張安世也沉思良久,方才說道:“以學生看來,老師不妨順水推舟、半推半就的應承下來。”
“涇水清,渭水濁,人都說涇渭分明,但極少有人想過,其實,無論是涇水還是渭水,終歸還不是匯聚成一條更大的河流了麼?”
“大浪淘沙,別人看到的是百舸爭流,實際上,老師本就是這一條大河,管他是誰的船,看著不順眼,一個浪頭打過去掀翻就是了。”
“所以,學生斗膽建議,敞開了,就讓董仲舒過來相容幷蓄,不惹人,還可以在遇到事情時,將那老賊推出去做一個擋箭牌,何樂而不為呢?”
楊川嘿然而笑,道:“張安世,你個哈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