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突至,暴雪襲來。
漠北草原上漫長的冬天,會讓一些小型部落的日子很難過,甚至,一場暴風雪過後,將近一兩成的部落會從此消失。
沒有人關心他們的死活,就像在漢帝國,沒有什麼人關心無籍野人的死活一樣,反正這人啊,就如草原上的牧草、田地裡的莊稼,滅了一茬又一茬,第二年春天,照樣風和日麗,春暖花開。
而且,因為少了一些部落、死了一些人,空出來的草場,剛好便宜了其他那些稍微大一些的部落,成了別人家的草場。
所以,那些匈奴人的小部落,更加熱衷於南下劫掠,這一點上,與漢帝國的情形略有不同。
在漢帝國,參與征戰的男丁主力是‘良家子’,家裡頭一般都有幾百畝、幾千畝良田,然後,為了博取軍功、爵位,成為漢帝國大軍的主力。
這一點上,秦、漢兩朝基本差不多。
但是在草原上,大單于每一次徵召控弦之士,發動一場大戰時,那些王庭貴族、大部落首領以及他們的狗崽子們,卻很少跑出去打仗。
最想打仗、最好戰、也最兇殘的,反而是那些小型部落的男丁。
因為,他們本來就很窮,日子過得很苦,在草原大漠上活得比牛羊牲口還要艱難,那還不如跟隨他們的大單于南下劫掠;殺光漢人的男丁,搶走漢人的牛羊牲口、鐵器、糧食和婦人,讓那些漢人變得很窮、日子過得很苦,活得比牛羊牲口還要艱難……
這是一種十分隱秘的心理密碼。
於是,自然而然的,便出現這樣一個詭異事實:在長達幾百、一兩千年的對抗中,漢帝國的將士驕傲,勇猛,善於築城、防守;草原人兇殘,嗜殺,猶如一陣陣狂暴的颶風,打得過你,往死裡打,打不過的時候,掉頭就走,根本就不會與漢帝國的軍隊糾纏。
於是,長城便應運而生。
在眼下的漢帝國,能注意到這一點的人,大約只有像衛青這樣從最底層的奴隸成長起來的‘大漢戰神’;所以,他跟匈奴人打仗,根本就不會像以前的將軍們那般,嚴防死守,成為大漢的長城,而是想盡一切辦法深入草原腹地,消滅匈奴人的主力,搗毀他們的王庭,從而取得‘七戰七捷’的不朽戰績。
所以,衛青的打法是對了。
對了,還有霍去病,這傢伙比他舅舅跟過分,帶著八百羽林孤兒便能將匈奴人打得暈頭轉向,也是深得草原戰法之精髓。
‘那麼,如何才能更有效的打擊匈奴人?’
‘如何、才能滅其種呢?’
坐在一架馬拉雪橇上,楊川用貂皮袍子裹住自己,有一搭沒一搭的胡思亂想著,看上去昏昏欲睡……
“楊川,尋找宿營地吧,”傍晚時分,霍去病乘坐雪橇車趕上來,大聲說道:“看看天色,估計這兩天還會下雪,戰馬體力消耗太大,要不要休整兩三天?”
楊川抬頭看一眼天色,讓雪橇車慢慢停下來,這才轉頭看向霍去病:“不能休整,咱們的時間緊迫,必須第一時間幹完活兒。
在你舅舅那邊的大戰結束前,咱們必須撤離草原回長安城去。”
霍去病跳下雪橇,有些心疼的撫摩戰馬的身子:“咱們都急行軍七個日夜了,人都沒事,反正就跟睡覺差不多,可是這戰馬都瘦了。”
楊川也跳下雪橇車。
他仔細檢查一下戰馬的狀態,點頭道:“也罷,既然如此,那咱們就開始幹活吧。”
霍去病有些疑惑,心裡頭甚至還憋了一口惡氣。
這個楊川在搞什麼鬼,這一路急行軍,戰馬都累垮了,途徑那些匈奴人的部落時,偏偏要大家繞道而行,只是在一張羊皮上圈圈畫畫,將其一一標註清楚……
“先讓弟兄們就地紮營,等待崔九老賊和堂邑父大叔的訊息吧。”
楊川對霍去病的抱怨卻混不理睬,指著不遠處一片背風山坡:“就那地方吧,背風處搭帳篷,讓戰馬也修整……”
便在此時,天空傳來幾聲激越雕鳴,卻霍去病的某一隻老鵰飛回來了。
楊川從傻雕腿上取下半截竹管,拔開塞子後,從裡面抽出一片絲帛,仔細看了幾個呼吸,突然笑道:“走吧,讓弟兄們加把勁,到三十五里外吃肉喝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