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就是個漩渦,漩渦的中心是最穩定的,但沒人能佔到中心的位置,包括李二。
見識了這漩渦能把活人絞死的威力,王六知道自己在長安也呆不了了。前面我們說過男人最怕的是無能,怕能帶來什麼,帶來恐懼和憤怒,王六心裡知道這事怪不得別人,可讓他去怪他自己然後去彌補?怕是補不了,只能一刀自裁告罪天下。他還年輕的很,一點都不想就這麼死掉。
於是他很火大,火大的不得了,幾乎要把整座長安城都燒掉。
他對任何人物事物都沒有敬畏了,他只想全他心裡的怨憤,非得要做點什麼,就好像一個釣不到魚的孩子,要用石頭把辛苦引來的魚群全部砸跑,不讓別人好過也不讓自己好過。
他腦袋貼地從白太監的外宅出來,知道自己這回只有河州能回去了,他不願做一個隱姓埋名的野人或者農民,那還不如一刀殺了他。權衡利弊以後,終於想起擔當兩個字來,他想起他父親救王刺史和王進命的時候。父親把全家都搭了進去,不論他犯什麼錯,他終於想起來了,只要他去哭,去跪在王刺史面前哭,這位舅舅就會原諒他,不會殺了他,從來都是這樣。
他心裡同時燃燒著希望和憤怒,握緊拳頭返回自己在長安的房子,吩咐下人去把自己手下的乞丐全找來。
這些人都是不要命的,他要讓他們去殺了白太監,把長安的一切都通通毀掉。
然後他就逃,逃得遠遠的,再也不來這個鬼地方。
於是長安就出了一樁無頭的兇案,自持老成的白太監以為抓了把柄就可以好好撈一筆。
但他忘了他面對的是一個年輕人,一個亂拳打死老師傅,什麼都不想管的年輕人。他忘了他不是宮裡的,他也不清楚他和王刺史那層別人永遠也不知道的關係,算錯一步,就被殺了。
死上一個內廷太監可大可小,這位人物在長安被說書的說了一陣子,然後就風一陣的散了。
然後長安城接下來刨出的事情就更有趣了。
一群孩子蒙著面闖進內宮,同時要殺李二和馮天錫,李二那裡象徵性的去了十個人,馮天錫那裡去去了足足四十個。
可笑的是當晚馮天錫不在家裡,殺手撲了個空反被團滅。
李二被刺客闖入禁宮,本來就該天子一怒伏屍百萬,可雷霆大雨點小,不出一個月,竟然連聲都沒了。
姜慕白跟著表兄程處默在宮廷裡專供皇子們讀書的地方念子曰詩云,聽見宮裡的太監議論這事兒,支起耳朵聽了一會,剛開始也沒搞明白,後來聽說封老太爺被髮回家去無官無職了,連著山東那邊在朝裡的勢力也被拔了一大片,這才明白過味道來,顯然不是皇子乾的,只和隱太子李建成有關係。
可真要說起來,又和一個已經死了快兩年的人有什麼關係呢。
於是親王李恪就被髮了封地,到邊疆玩去了。
姜慕白哦了一聲,道:“噢,又是家事啊。”
程處墨跳著他獨特的眉毛舞,眉飛色舞道:“這宮裡未免太悶了,弟啊,你難道不覺得嗎?”
姜慕白斜著眼睛看了看遠處正襟危坐的李承乾,無可奈何倒地,假模假樣,有氣無力的慘呼:”哎,呀,出,事,啦,肚,子,好,疼,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