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沒有拖行,也沒有打鬥的痕跡,屍體腳部朝外,正面仰躺在地上,整體呈一種放鬆的狀態,是在一種毫無防備的狀態下被突然襲擊,當場死亡。衣冠整齊,身上沒有其他傷痕。”江詢探手去碰了碰屍身脖子的截面,手指沾了血跡,捻開了,放在鼻子下面聞了聞,“也不是中毒,是被人直接砍去了頭顱致死。”
他站起來,環視整個房間,然後走到床尾的位置,望著立在那裡的一個光禿禿的衣架,伸手輕輕碰了一下。
指尖觸及的瞬間,衣架的上半部嘩地一聲掉了下來。
那木頭上竟有一個斷口,在江詢肩下約兩掌處,目測起來,正是躺在地上這具男屍脖子的位置。
“到底是怎麼做到的,這可是直接被人給斬首了,怎麼會一點血都沒有流出來?”唐刈一直站在很遠的地方之外,身體緊張地繃著,縮了縮頭,“這得是多大的仇啊。”
江詢沒說話,在衣架的旁邊站了兩秒,俯下身從牆根撿起了一隻用紙折出來的蝴蝶。
在他手中,我看到那隻蝴蝶是白色的,但從後背擴散,到靠近兩翼的尾端,全都被暗紅的血色浸染,像一片特有的花紋。
江詢將食指在牆上按了一下,指腹沾了白灰,沿著牆根走到幾步之外,在另一側同樣發現了一隻紙蝴蝶,血跡的位置也是一樣的。
“詢兒,你發現什麼了嗎?”唐刈躲在門外,問。
江詢將兩隻蝴蝶收起來,搖頭,“說不清,找不到兇器。”
“你說進來的時候有煤氣味?”他問。
唐刈點點頭,“對,很濃的煤氣味。”
“去廚房看看。”江詢離開臥室,向外走去。
我所有的目光都放在屍體缺失的頭顱,和挽起的褲管下少掉的一條腿上,房間裡只剩下自己一個人,靜得能聽到自己的心跳。
我靠近屍體,在確定答案之前,兩條腿也不受控地發軟,每邁出一步都差點要跌倒在地上。
終於,重新站在他面前,單膝跪下去,喉間的哽咽忍了又忍,咬破了嘴巴內側的肉,覺出一味腥甜,才鼓起一點勇氣,兩隻手將他垂放在身側的右手翻了過來。
沒有印象中那樣的寬大,沒有那麼多厚厚的硬繭,沒有被鋸子和釘錘弄傷的疤痕,也沒有他房間裡多年沉積,散不盡的燃香味。
我記憶中的所有,在眼前的屍體身上,一點都沒有印證。
我最後看一眼他的斷頸,將那塊布蓋回他身上,遮住了死者的體面。
江詢和唐刈兩個人都在廚房裡,看起來沒什麼新的發現,爐灶上燒了一壺水,此時還是熱的,事情應該剛發生不久。
“周圍沒有水跡。”江詢問唐刈:“你進來的時候,煤氣還是開的嗎?”
唐刈又點頭,“是我進來之後關上的。”
江詢觀察著四周,尋找其他的蛛絲馬跡,說:“人應該是在臥室休息的時候,聞到了外面的煤氣味,以為是水燒開撲滅了爐火,開啟門要去檢視時,被人用一種鋒利的武器砍掉了頭。衝擊力很大,同時斬斷了他身後的衣架,斷面不像是刀斧,刃面要更薄,更利。”
“那顆頭現在在哪兒……”
唐刈的話還沒說完,我眼前便看到一道寒光閃過,道一聲小心,避開面頰的一陣風,見江詢猛地把唐刈往身邊一拉。在他的幾聲亂叫中,我在他剛才所站的位置,看到後面的砧板上斜插著一把水果刀。
“江……江江詢……”唐刈結結巴巴地說不出話來,抓著江詢的衣角躲在了我們兩個背後,“沈掌櫃,救我。”
“這地方不安全,我們先離開這兒。”
江詢話音未落,耳畔在同時響起砰地一聲,大門被重新開啟又重重地關上了,四周開啟的窗戶也自己拉上,連同窗簾一起,把空間封閉了起來。
昏暗中,我們三人走到門前,我伸手去擰門把手,卻怎麼也擰不動,回頭對江詢說:“門被人動了手腳,反鎖上了,打不開。”
就在這時,從我們剛才離開的廚房裡,傳來一陣嬰孩般的笑聲,伴隨著有規律的木頭的吱嘎聲,在逐漸向我們靠近。
我看著廚房敞開的門,嗅到一股煤氣的味道正在從那裡向外擴散,還沒緩過神來做出反應,在笑聲中,一個光點叮地亮起,是打火機的火苗。
一團烈焰從廚房裡轟然爆開,我在同一時間聽到身後玻璃破碎的聲音,轉頭看到江詢直接抓住唐刈將他從視窗處推了出去。
四層樓的高度,一個人直接摔下去會怎麼樣?
我心裡一緊,聽到江詢說:“下面有個涼棚能做緩衝,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