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六一大早,三米高的土城城牆之上,朱棣手撐著精心打造的望遠鏡,向北望去。
良久,他才放下了望遠鏡,問道:“基兒對此情此景可有體會?”
全副武裝的朱瞻基大聲說道:“孫兒以為此戰大明必勝!”
同樣穿著戎裝的朱棣揮了一下手說道:“我不是要你說這些好聽的話來哄我,我只問你,瓦剌明知我大明軍隊士氣正盛,為何不逃了,只能跟我軍對陣?”
“大勢所迫而已!忽蘭忽失溫一直到和林,這裡位於斡難河及鄂嫩河之間,水草茂盛,是瓦剌人最重視的牧場。如果他們一直逃竄,不顧牧民死活,那麼剛投靠他們的韃靼牧民就會轉而投向阿魯臺。他們必須要跟我們打一場,來證明自己的實力。”
朱棣點了點頭說道:“真正的戰爭,從去冬瓦剌侵佔韃靼人的牧場就已經開始,我大明軍隊雖然只與對方一場遭遇戰,傷亡可以忽略不計,但是其實,瓦剌人已經受到了最嚴重的傷害。我們佔據了他們的牧場,他們的牧民不能在水草茂盛時放牧,到了秋冬,他們的日子就過不下去了。所以,我們此次北征,不在於殺死他們多少人,更重要的是,要讓他們無路可走。”
朱瞻基看了看四周,低聲說道:“可是孫兒認為,這是殺敵一千,自傷八百。如果不能給對方致命的打擊,我們的戰略目的就達不到,得不償失。”
朱棣搖了搖頭說道:“吾何嘗不知。不過元人逐水草而生,人人都善騎善射,如果他們真的轉身就跑,我大明軍隊根本追不上。”
“孫兒以為,可以做出攻擊和林的架勢,逼著瓦剌人跟我們決鬥。”
“大軍糧草不濟啊!”
近百萬軍隊的數千裡挺進,在這個靠馬拉人推,用木板車運輸的年代,後勤供應的確捉襟見肘。
大明軍隊不敢分兵,那就追不上瓦剌人,分兵,就有可能被各個擊破。
這一刻,朱瞻基恨不得大明軍隊人人手裡抱著一杆火槍,那個時候,瓦剌人的騎術再厲害,彎刀再鋒利,也不足為懼。
他不知道,這場戰爭將會是大明軍隊與北元各族之間,少有的一場陣地戰戰。也不知道,這是大明針對北元最輝煌的一場勝利。
因為這場戰爭,北元各族再也不敢跟大明正面對陣,朱棣後幾次的北征,不管是韃靼,還是瓦剌,都是一直跟大明玩游擊戰了。
朱瞻基單膝跪拜道:“孫兒不才,也願意為皇爺爺分憂解難,望皇爺爺准許孫兒出戰!”
朱棣哈哈笑道:“不怯於戰是好事,但是此時大軍數百將領,哪裡用得著你親自出戰!”
朱瞻基又說:“若皇爺爺親自上陣,孫兒願為皇爺爺左膀右臂。”
他記得在哪裡看到過,說朱棣這個戰爭狂最喜歡的就是親自上陣,北征的時候親自上陣砍殺。
上一次北征他沒有親自上陣就贏了,把本雅失裡追到了北海,也沒有抓住對方。
這一次,說不定朱棣就會親自上陣,所以他要先請戰。要不然,他這個皇孫根本不可能有上戰場的機會。
朱棣哈哈笑道:“準了!”
雖然擔心朱瞻基的安全,但是他也不認為處於中軍,被數百衛兵保護著的的朱瞻基會受到傷害。
而自己的孫子跟自己一樣喜歡上戰場,這讓他非常開心。
他不需要朱瞻基成為一員勇將,更想要朱瞻基具有充足的智慧,能夠看清楚戰爭背後的根源。
而這一點,朱瞻基做的比他想的還要好。
幾十萬大軍駐紮在十餘里寬的河灘邊,舉目望去,一眼望不到邊,視野裡全部都是大軍支起的帳篷。
天氣已經熱了起來,瓦剌人兩騎一組,用破布兜著一具具屍體,丟棄在大營的外圍。
這些屍體都是瓦剌人患天花死去的孩子,他們利用這些屍體,然後再將老弱病殘染上天花,專門用來對付明朝大軍。
天花在這個時代,是極為普遍又致命的病源,無藥可救。這也是這個時代最殘酷的生化戰。
不過,這些屍體對漢人的威脅並沒有瓦剌人那麼危險,在人體基因和醫療措施上,漢人都要強於瓦剌人。
但是也沒有人敢疏忽大意,往往瓦剌人丟下了屍體,大明計程車兵就會派出輔軍,就地挖坑將屍體埋下去。
外圍的軍衛嚴陣以待,但是在河邊的內環裡面,伙頭軍仍然一如既往,支起了數以萬計的大鍋,開始做飯。
如今兩軍已經接觸,大戰一觸即發,伙食也好了許多,最起碼人人管飽,不讓人當一個餓死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