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沈大媽家出來已是晌午。
千羽漫步在村道中,不知不覺已步行到海邊。
一排排高大的椰子樹,掛滿了大大小小的椰果,遠處海浪一浪接著一浪,層層疊疊,爭先恐後地湧向沙灘,海鳥們低空飛翔著、盤旋著,尋找著自己的美味。
千羽腳踩雪白細沙,迎著拂面輕風,心情很是放鬆,酒意慢慢襲上心頭。
仰臥在椰樹蔭下,千羽雙手枕頭,雙腿毫無風度地八字叉開,愜意地胡思亂想著。
蔚藍的天空絲絲白雲飄聚,緩慢變換組合,慢慢地、慢慢地在天空中形成一個大大圓圓的笑臉,千羽怔怔地看著笑臉短暫存在後又慢慢飄散開去,心中清楚地知道這不是幻覺,因為三年前的那天,也是這樣的藍天、這樣的白雲、這樣的笑臉,一如昨日...
那天中午,千羽蹲立在參天古松間,看著慢慢回覆平靜的湖面,心中陣陣後怕。以往森林間巨型兇獸出沒,千羽均能從風中、從花草樹木中感知到,提前避險,沒想到這次湖中兇獸出現得如此意外,若是換做自己也絕無生還的可能。
花豹受創,千羽最初估算,覺得半小時內應該就能獵殺,沒想到前追後趕大半天,竟然已漸漸深入到麒麟山脈深處,更沒想到群山之顛還有如此巨湖巨獸,一時也不敢亂走,便順著古松的樹幹往上攀去。
古松真高啊。
山脈真廣啊。
千羽坐在樹頂高處,看著北方連綿不絕的山峰,感慨不已。
天空蔚藍,絲絲白雲飄蕩。
哪怕千羽年少膽大,但坐在這高高的樹頂上也不禁陣陣眩暈,下意識地運轉起“袖裡乾坤”心法,心神漸復平靜,雙手攏合置於漆上,緩緩閉上雙眼,腦中靈臺一片空白,一股暖流自丹田升起,於周身運轉不息,身子隨風、隨樹輕輕搖動,似與這天、這地融為了一體。
冥冥中,體外似乎有個聲音在陣陣呼喚。
千羽於忘我狀態中驚醒,大半天追殺帶來的疲倦已一掃而空,感覺身體似乎達到一個零界點,就好像自己站在懸崖邊上,只需輕輕往前邁出一步就能飛上天似的,整個人只覺一輕,正飄飄欲仙時,腦中頓時傳來一陣撕裂般的疼痛,感覺自己的意識正在從腦中剝離,自頭頂破空而出,緩緩向湖面飄去。
“他”看見自己正飄離打坐的本體,突然感覺頭頂也傳來一股吸力,牽引著自己向上飄升,不禁向天空望去,只見頭頂的天空正在慢慢形成一個磨盤大小的黑洞,中間一團漆黑,黑色向著四周蔓延並緩緩轉動,不一會黑洞開始加快旋轉,從空中傳來越來越強的陣陣吸力。
千羽驚駭欲絕,朝著自己本體絕望地伸手抓去,卻不見手。
功法仍在運轉,似乎也從體內傳來微弱的吸引力,千羽心中喜極,好似溺水之人抓到一塊浮物,拼命催動心法,希望能加大自身本體傳來的吸引力,讓意識重回本體。
功法越轉越快,遠遠超出平時修煉水平,身上筋脈此起彼伏,體內血液如同憤怒的江河奔騰流竄,身體承受著越來越大的壓力,瞬息之間便幾近崩潰邊緣,肌膚上不斷滲出密密麻麻的血絲,與汗水交融,瞬間便溼透了衣衫。
值此關頭,一股熱流從樹幹自本體尾椎進入丹田,與自身暖流會合一處,隨著經絡周身運轉,本體瞬間傳出巨大吸力,緊緊拽住飄升的意識,千羽感覺自己立在當空,身周氣息毀天滅地般,自我意識有如遭受千刀萬剮,片片飄零,又片片聚合,萬千影像自意識中閃現泯滅,似億萬年,又似一瞬間,最後星星點點泯滅,歸於虛無。
千羽身外,天空中烏雲密佈,濃黑的彷彿就要滴下墨汁來。
頭頂上一團龍捲風雛形正在快速形成,椎體好似巨蟒自天空探下來,湖面上,正冒出一團團氣泡,湖水緩慢旋轉著,隨著龍捲風的下落也愈轉愈快。
樹幹熱流依舊源源不斷輸入,體內傳來爆豆般的聲響,感覺大腦、胸部、腹部及四肢多處傳來炸裂般的疼痛,終於忍痛不住仰天一聲嘶吼,眉間傷疤處不斷蠕動,一隻眼睛驟然從傷疤裡睜開,意識瞬間重回腦中。
千羽從傷疤裡睜開的獨眼中看到,一道面容扭曲的金色虛影與一道七彩虛影不斷糾纏著,正自頭頂往黑洞快速升去,金色虛影無聲怒吼著、掙扎著似乎極為不甘。而身下的群山中不斷有微粒光點冒出,朝自己快速飄來,匯聚在自己身前已形成光點海洋般將自己淹沒。
千羽驀然睜開雙眼,透過光點海洋的虛影,只見天空中一道下探的龍捲風正慢慢回縮,黑洞與龍捲風根部影像重疊在一起,烏雲層也正自散去,來得快,去的也快。片刻之後天空恢復了寧靜,藍藍的天空飄蕩著朵朵白雲,遠處快速旋轉的湖面漩渦也正趨復平靜,而光點海洋也盡數被自己吸收,不見了蹤影。
眉間獨眼緩緩閉合,淡淡傷疤重現。
若不是還帶著隱隱血跡的溼衣傳來的絲絲涼意,千羽感覺自己仍在夢中一般,體內力量澎湃,異常強大,情不自禁地猛一揮手,只見一連串的殘影閃現,怎麼看也有七八個之多。
龍伯曾說,他年輕時一巴掌能拍飛一座房子,千羽暗自悶笑了半天,覺得盡是吹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