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付建平家的小院中聚會,許暉記得這是最後一次,此後,這間充滿了歌聲和歡樂的小院只能留在大家的記憶中,雖有遺憾和留戀,但真的曲終人散了。
和付建平這個集合,斷斷續續交往了有近兩年的時間,除付建平和夏露之外,其他人跟許暉的關係其實很一般,大家湊在一塊兒,談不上有多勉強,但也沒有想象中那麼鐵,總體還算融洽。
當然,曾經為了顧娜娜的事情,大家也共患難了一把,為了‘西部草莽’,每個人也曾熱血沸騰過,但終究如驛站一般遠去。
二熊最後真的子承父業,做他的菜販子去了,以後遇到的機會恐怕會很少,順子跟著他老爹在工地上班,學手藝,賣體力,輾轉於各地,肯定更難見面。
而選擇復讀來年再考的晨陽和夏露二人,在假期後就要重新投入到高考大軍的行列中,再殺一次獨木橋,心態上也有明顯的不同,晨陽要相對積極點,儘管這次的分數慘不忍睹,但對來年倒是抱有很大信心,夏露則完全不一樣,除了抱怨就是迷茫,許暉看得出來,她其實不想再考了。
曉東是最輕鬆的一個,徵兵是在十一月左右,他可以放肆玩他好幾個月,玩膩了就跟付建平去見見世面,至於見什麼世面,許暉能猜到個大概,心裡面立刻就不舒服起來,用眼睛一直瞪著付建平,看樣子是非要對方給個解釋不可。
付建平用手呼啦著腦袋,倒也不像上次那樣有頗多顧忌,有什麼,說什麼,反正從趙歌的生日之後,大家就不是一路人了,至於曾經的情義還能記得多少,全憑個人的德性,文化大院的情況,他不是清楚,但那天之後,他找賴春光聊了聊,再加上自己揣摩,大體也就這麼個意思。
“就是去幾個店裡轉轉、看看生意怎麼做,閒了就打個下手,幫幫忙,最近,建鑫又在附近拿了一處門面,也需要人手,來不來全憑曉東的意思。”
“那當然要去,管飯不?”曉東很開心。
“廢話,有哥哥我吃的,就少不了你的。”
“最好能給點工資啥的。”
“做你的千秋大夢吧,有吃有喝,還貪心不足。”
“……”
曉東完全沒有注意到許暉越來越難看的臉色,其實這幫人裡面,除了夏露以外,沒人瞭解許暉跟付建平之間已經有了很大的隔閡,至於什麼原因,夏露隱隱能猜到跟付建平加入那個建鑫公司有關係,但許暉為什麼如此排斥,她就不清楚了。
許暉看了看時間,把手中滿滿一杯酒,一口氣灌倒了嘴裡,然後將酒杯重重的往桌上一墩,噴出一口濃濃的酒氣,“去上課了,哥幾個繼續聊。”
話音一落,許暉在眾人的愕然中起身,推起腳踏車就走,直到他出了院門,夏露才反應過來,“哎,什麼情況啊?”扭頭一看,付建平的臉色挺難看,但並沒有吭聲。
“我去問問。”夏露也站起了身,她有種強烈的預感,這次之後,大家很難再聚到一起,和許暉見面的機會恐怕更是少之又少,一種濃濃的不捨和說不出來的情緒促使她很快衝出了小院。
“等一下。”
巷道里,許暉剛剛跳上腳踏車,聞聽夏露的聲音,只好又停了下來。
“你什麼意思啊,好好的,幹嘛突然就要走啊?”
“上課呀,你不知道現在學校瘋啦?加了兩堂晚自習。”許暉儘量保持著平緩的語調,也的確是實話實說,至於針對付建平的意見,那一定是存在的,但不太好說。
“你幾點晚自習?”
“七點,現在時間也差不多了。”
“你是不是跟付建平鬧矛盾了?”夏露一貫的快人快語。
“沒有的事兒,就是想法上有衝突。”
“是不是他現在做的事兒,你不贊成?”
“你知道他現在在做什麼嘛?”
夏露搖搖頭,她還真不清楚付建平一天到晚在那個建鑫公司忙什麼,但預想中也不好,前一段時間,不是鼻青臉腫,就是趟到醫院裡面了,上個月,她還去醫院看過這傢伙,在病房裡碰到付建平的父母,一個唉聲嘆氣,一個就知道抹眼淚,最開始,他們對付建平受傷的原因還遮遮掩掩,後來才知道是被人砍傷的,後背好大一條大口子,都差點見骨頭了。
“其實我也不清楚。”許暉嘆了口氣,“他做事的那個公司,是我朋友開的,就在解放路,也的確是正經生意,但我就是不喜歡他們那樣的……風格。”
夏露鬆了一口氣,既然是正經生意,那就說明付建平並沒有像大人嘴裡所說那樣,往‘邪路’上奔,可既然大家都是朋友,為什麼還會有那麼深的成見呢?許暉所謂的不喜歡好像太模糊、太牽強了吧?
許暉自然也沒辦法多解釋,夏露又不知道該繼續說些什麼,倆人一直沉默著走到了北新街路口。
“回去吧,大夥兒還等著呢。”
夏露點點頭,忽然感覺心裡酸酸的,有好多話要說,但最終脫口而出的只有一句祝福,“努力迎考,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