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暉的痛苦在於眼睜睜的看著‘千里之隔’變成了‘遙不可及’,但沒有任何辦法可以阻止,明明有一肚子苦水,卻無法跟外人傾訴,這種內傷是難以言表的。
但許暉並不知道,張儀同樣痛苦,在此之前,她跟家裡做了力所能及的抗爭,甚至攤牌和絕食,但張母早有準備,對於張儀的攤牌沒有任何吃驚之處,早就知道女兒在西平有個念念不忘的‘戀人’,但在她看來不過是少年人過家家之類的遊戲,長時間引而不發,足見定力之深厚。
張母甚至都不想知道這個所謂的戀人姓甚名誰,只在嘴巴上冠以“西平那小子”就算是代稱了,藐視之意可見一斑,這讓張儀十分難過,也很難接受,於是把心一橫,絕食。
可母親的決心之大遠遠超出了張儀的想象,當天張母也絕食了,母女倆對飈,讓家裡一時間雞飛狗跳。母親的殺手鐧讓張儀始料未及,還沒堅持完一天就心裡就已經慌的厲害,最後還是父親一語定乾坤,“出去看看吧,主要是增長閱歷,多學知識,如果感覺國外不好,以後還可以回來,不要傷了你媽的心。”
現在張儀非常後悔當時托福考試,自己如果亂答一氣過不了關,就不會有這些無可挽回的事情,可少年人爭強好勝的心性終究沒能控制住,釀成大錯。
最終,張儀不願太傷母親,選擇了妥協,她抱著床邊的小熊哭了一晚上,然而,這一切在千里之外的許暉是看不見也聽不到的。
第二天,形容憔悴的許暉哪兒還有心思上課,他早早來到教室,在吳曉莉的座位上扔了一張請假條便離開學校漫無目的的溜達去了。
沿著八一路走到頭,又在北川街晃悠了一圈,索然無味,最後,許暉翻遍身上所有的零花錢,買了一瓶劣質白酒,步行去了南山。他在半山腰選擇了一處枯草窩子坐下,看著山下被青煙籠罩的西平市,一口一口的喝完了整瓶酒,然後倒頭大睡。
在日落西山之前,許暉被刺骨的寒風凍醒,感覺到四肢都已僵直了,於是在瑟瑟發抖中匆忙活動關節,十分狼狽的下山回家。
路過解放路夜市時,許暉已經飢寒交迫,疲憊不堪,於是跑到了薛永軍的炒貨攤,如此情形,自然是把老九嚇了一跳,匆忙去買了一碗熱湯麵外加兩張餡餅。
許暉狼吞虎嚥的吃了個乾乾淨淨,才感覺好了許多,之後,便是坐在攤子旁沉默不語。薛永軍很是擔心,生意也不管了,陪著許暉坐著。
“我說你碰上啥事兒了?實在憋的難過,不如說出來呀。”
許暉搖頭,“沒啥大事兒,就是心裡不順。”
“哎,你的性格,就是太愛自己憋事兒。”薛永軍無奈,但也不再勉強,倆人就這麼一直坐著,直到凍得受不了了,許暉才告辭回家。
原指望回家後什麼都不想,好好睡一覺,第二天會好一些,但事與願違,許暉心中那片暗淡的灰霧似乎更加濃郁,他突然很厭煩跟人交流,即便是父母關心的詢問,他也懶得正面回應,一早就背了書包出門,在大街上漫無目的亂竄。
這回連請假條也懶的扔了,許暉壓根就沒去十九中,晃著晃著,晃回了解放路,最後莫名其妙的晃到了建鑫遊戲廳。
雖然還在試營業,但遊戲廳的生意真是好到爆,每臺機子前面都圍滿了人,大多是附近學校的學生,遊戲音樂聲和客人的大呼小叫混雜在一起,熱鬧之極。
許暉雙手插在褲兜,站在門口發愣,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來對了地方,而坐在收銀臺後面正在調情的黑牛,被他的小女人捅了一下,立刻看向了門口的許暉,他使勁兒揉了揉眼睛,以為看花了。
“臥槽!老七,什麼情況?上學上到我這兒來了?”黑牛樂了,忙不迭的從收銀臺後面迎了出來。
“沒上學,隨便走走。”許暉心不在焉。
黑牛一愣,發現許暉的狀態很不對勁,說話的時候,眼睛不知道在看向哪裡,而且整個人都散發著一股頹廢的氣息,讓人看了心情都跟著陰鬱。這小子難道被人擼了?咋變成了這副操性?前天來的時候還挺精神的呀。
“誰特麼招你了?跟哥說,馬上帶人削他。”黑牛把眼睛一瞪,感覺猜的八九不離十,老七在十九中又不是沒被欺負過,周青之流被趙歌和老菜梆子收拾以後消停多了,但保不齊又有不開眼的傢伙找死。
許暉像看怪物一樣看著黑牛,愣了半天才吐出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沒地方去,玩會兒。”
嗯?沒地方去?黑牛被搞蒙了,一直要努力上進的老七會沒地方去?他看了看牆上的大鐘,才上午十點,這個點兒應該在上課呀,老七也會翹課了?黑牛自然不能相信,但再怎麼愣,他也看出來許暉一定攤上大事兒了,現在這個狀況,就算要問,這個倔驢也不會說,倒不如先穩住了,找時間慢慢聊。
“玩兒會?那還不是小意思。”黑牛轉身挑了一臺最好的機子,上去十分蠻橫的一通巴掌亂扇,把圍在旁邊的少年們都給趕開了,“走走走,都走!這機子有人包了,到旁邊玩兒去。”
隨後黑牛猛朝收銀臺的方向使眼色,那個小女人倒也挺會來事兒,立刻抓了一大把遊戲幣跑過來塞給了許暉。
“哥的地盤,你隨便玩兒,中午別走,一塊兒吃飯哈。”說完話,他拍拍許暉的肩膀,然後一伸手把滿臉迷惑的小女人給拽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