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仙尊就在眾目睽睽之下破劫飛昇,這對於眼前所有人無不是如天方夜譚一般的親身經歷。因為就目前的仙家史書文獻所記載的古史,還從未聽聞過有人能做到飛昇天外的這一天下奇談。
畢竟這只是人間仙山之下,各大凡人市井生活中的說書奇談而已,至於仙門修士反而對這一切斷然不信。只是今日的所見所聞再一次重新整理了眾仙人對飛昇這一現象的印象,它不再是虛無縹緲,而是實實在在的存在的,而且不是很遠,就在他們的身邊。
至於斗笠劍仙渡劫之後,到底飛昇與何處,是傳聞中的仙土,還是另有其他的仙尊世界,眾人則不得而知,只有等到有一天,等他們自己走到這一步,親身經歷才能知道答案了。
然而斗笠劍客,臨飛昇之際對眾人神識傳音的一句話,卻令眾人一時間心思各異。若是這等存在還能回到人間,自己只要好生對待這位少年,必定能夠為自己,為師門帶來諸多好處。
然而此刻還站在這裡的四位陸地神仙心中竟然都僅僅只是心中轉念至此,便一閃而過不在考慮。
道一早已經因為那無敵的身姿,激發無窮的鬥志,從而對於自己身邊無關大道的瑣事皆不上心了。
儒家仙人君守正則因心中底線,做事從不刻意強求,只要不超出仁義禮智信的範疇,一切皆看緣分。
而蠻龍和公孫羽皆是對此等虛無縹緲的仙尊承諾莫不善心,一個是根本從未想到過其中關鍵,一個是就算斗笠劍客不說,單單就以那千里送劍之恩,便會好好報答。
然而對於心思各異的眾人,徐長安不曾理會。在那劍客飛昇之際,只是無比羨慕的對著劍客消失的天穹,久久不曾低頭。
徐長安低頭看了看手裡的《劍術正經》,而後才想起二哥蘇井然和小捕快還躺在地上,隨即轉身裹著披風一路小跑來到二人身旁,然而看著依然毫無甦醒跡象的蘇井然和小捕快,徐長安則顯的一臉惴惴不安,畢竟他徐長安由生到死都經歷了一回,然而他的二哥卻無半點甦醒的跡象,更遑論數天之前,便昏沉不醒的小捕快。
“你這位同伴並無大礙,只是肉身消耗過巨,全身陷入了深度成眠狀態,睡個三四天便好了。至於旁邊的這位小朋友......”說到此處話音未落,只見君守正,隨手將小捕快提起,而後以手中玉扇,輕輕抵住小捕快眉心。之後便見小捕快整個身軀飄散出淡淡的魔氣,而後一縷濃重的黑煙自其眉心緩緩凝聚,緊接著“啪”的一聲,黑煙碎裂消散於天地之間。
“不稍片刻便可以醒來。”君守正在解除這位昏沉少年的魔氣附體之後便接著先前尚未說完的話一口氣說完道。
聽著君守正的言語,徐長安有些不明所以的問道:“為什麼他昏睡了這麼久,而你剛才輕輕一點眉心,他便會醒來。”
蹲下身子的君守正,聽到這裡微微一笑的說到:“這位小朋友呢,因為修為羸弱,在戰鬥當中直接被魔氣入侵,而後因為抵禦不了這種魔氣兇悍的肆虐,便昏了過去。只是這魔氣一直在其體內肆虐,他便一直昏迷。不過這魔氣肆虐在他體內已經有不短的時間了,傷了他的身體本源,若不是我剛才急時救治,要不了多久便不是繼續昏迷,而是一命嗚呼了。”
而後君守正扶起少年的脖子,給他餵了一粒丹藥,接著對著徐長安說到:“不過呢,現在就不存在這些考慮了,最多幾個呼吸他便會生龍活虎的醒來,而且是體內傷勢悉數痊癒的醒來。”
徐長安聽到這裡,那顆忐忑不安懸著的心終是放了下來,只是一聽到君守正說最多一個呼吸便會醒來,那顆剛放下的心,不自覺又提在了半空。
這個少年的性命,是他哥哥以命相搏,背信棄義幹掉所有出生入死的兄弟所換來的。同時也是他徐長安,間接性一手造成的慘劇。萬一這個少年詢問他哥哥的情況,他徐長安到底該如何面對,是原原本本的回答事實,還是一筆帶過的善意欺騙,況且他徐長安自己都未曾從這道人性善惡的題目中解脫出來,如何能夠回答別人。
那本因得到了劍客的“絕世秘籍”而變得有些開心的心情,竟在此刻跌倒了谷底,而那好不容易暫時擺脫出這善惡怪圈的思維,竟不自覺又開始慢慢沉入其中。
忽然間一隻溫暖的大手,按在了徐長安的肩頭。徐長安抬起那比哭還難看的臉龐望向來人,原來是裴烈虎。
“讓我來照顧他吧。”一身破碎戰衣的裴烈虎在說完這句話之後便默默守在了小捕快的身邊。雖然他不清楚小捕快身上當時發生的具體事情,但看到當時青銅門下的徐長安的狀態,他一個歷經官場險惡的裴烈虎,也能猜測到事情的真相一二,更何況是同一個小鎮朝夕相處的眾人,他對小捕快的哥哥在瞭解不過。
看著來到小捕快身邊的裴烈虎,徐長安不禁哭了出來,淚花翻滾的對著裴烈虎哽咽的說了一聲“謝謝”而後哭的更厲害了。此刻的徐長安只覺的自己果然是世間最沒用的人,不管何時何地,他自己總是不能獨立的面對任何困難。當一切困難接踵而至之時,他徐長安依然只能站在別人的寬廣的臂彎下,讓別人為他遮風擋雨,一念至此哭的更厲害了。
只不過裴烈虎這溫暖的舉動,終究是令徐長安在那善惡的怪圈邊岔開了路,不在墮入其中。
君守正一時間摸不清楚頭腦,這剛才還歡歡樂樂的場景怎麼一下就烏雲密佈了,即使作為仙人的他,也是不能明白其中緣由。
無奈的搖了搖頭,拍了拍徐長安肩膀說到:“先別哭了,先套上一件衣服,你看你光著個屁股,就披著一件披風站在這裡確實不成體統。”至於徐長安原來的衣物,早已在天劫之下化作飛灰。
徐長安抹著眼淚,接過君守正所贈的衣服,就這麼在披風下邊哭邊套的穿了起來,不多時便衣履完畢。
情緒稍稍穩定,徐長安便看到那昏迷不醒的小捕快,已經在裴烈虎的安慰下悠悠清醒。而後恭恭敬敬的趕緊站直身體,拘謹的立於裴烈虎身畔,畢竟在小捕快的印象中,裴烈虎可是鎮上除了官邸裡官老爺最大的人物了,據聞他曾經可是戰場上叱吒風雲的虎賁軍將軍,就算現在不知因何原因正在其如日中天之時解甲歸田,也不是他這樣窮苦人家孩子所能比擬的。
小捕快名叫石生,哥哥叫石磊,家境貧寒,因為父母早逝,自幼便跟著哥哥在衙門裡,打雜幫忙。後來終於過了十二歲,個頭躥了不少,官老爺允許他跟著衙役們一起出來巡街,畢竟都是眼裡看著長大的孩子,都希望其過的稍微好點。
然而天不遂人願,在石生終是可以隨行出巡的第一個年頭,便遭逢了這樣的人間災厄。時至此時,裴烈虎都不知道如何開口,敘說那下方的人間慘劇。即使他願意站在徐長安身前,幫助他來面對這個困難,然而看著那自幼便再同一個地方生活在一起的少年,裴烈虎也依然不知道如何開口,畢竟他們兩人就算是整個枯龍鎮的遺孤了。
裴烈虎嘆了口氣,而後將石生拉到身前,說到:“自今而起,你我便相依為命了,以後跟在我身邊便是了。至於你想知道的其他事情,以後在慢慢與你細說。”
石生到現在還不明白這位大將軍要表達什麼意思,但也不敢違背其指令,只是唯唯諾諾的點頭說到:“好的大人,一切但憑將軍大人吩咐。”
裴烈虎一把攢住少年雙肩低沉的道:“我不是什麼大人,我不過和你一樣是這世上無家可歸的可憐人罷了。從今以後,你便是我弟弟,我是你哥哥,我們便是這世上最後活著的枯龍鎮人了。你聽到了麼?”
聽到此處,石生才想起那毀天滅地的場景,那整個墜入深淵的小鎮,而後不禁有些帶哭腔的問道:“我哥哥呢?李大哥呢?王捕頭呢......”一陣急促的詢問,直令小捕快自己有些崩潰。
“他們都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裴烈虎像是最終下定決心一般,有氣無力的說到。
一時之間,石生撕心裂肺的的哇哇大哭起來,說到底他畢竟還是一個十二歲的孩童而已。而裴烈虎聽著這令人側目的哭聲,最後不禁抱著石生亦開始虎目含淚。要知道在這場天地浩劫之中他裴烈虎一樣是痛失所有親人,只是其長期廝殺與沙場,早已鍛鍊的比常人冷靜而已。
“夠了。”老乞丐一聲大喝道。老乞丐本就一直抓著自己的頭髮苦惱異常,然而此時的哭聲卻是此起彼伏,徐長安哭聲剛落,小捕快石生卻又哭音陣陣,無比煩惱的老乞丐氣的一陣大叫,隨意用力一揮,一道透明的禁制籠罩在了小捕快和裴烈虎身畔,天地間總算恢復了清靜。
老乞丐猶不自在,一個打滾在地上翻起來,而後站於眾位陸地神仙之前,氣惱道:“給你們三天時間處理完下方的群魔戰場,想怎麼處理都隨你們,是繼續歷練各大洲仙門天驕,還是提前了結這裡的戰事自己安排。而後在給你們兩天時間迅速幫助禹州平定此次魔災,將人間凡人的損傷降到最低。現在整個禹州可以相互支援的本洲在譜牒陸地神仙只有二十來人,加上你們前來支援的二十來位陸地神仙,以及各大仙門自顧不暇的二十來位仙人和那些我都不知道在那隱世不出不在譜牒之內的陸地神仙,將近有六七十位陸地神仙了吧。足夠你們施展手腳了吧。兩天之後你們處理完各種事宜,全部到禹皇觀來待命,我有事情宣佈。”
而後不在給眾人說話的機會,隨手一揮裹著萎靡不振的徐長安、昏迷不醒的蘇井然、在那裡繼續嚎啕大哭的石生以及黯然神傷的裴烈虎消失不見,與此同時與老乞丐一起消失的還有那數尊鎮壓封魔井的金身法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