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眠藥,是菘藍的常備之物。他喝醉酒的次數不多,但每次喝醉後都會異常難受,最壞的結果是忽然勃然大怒,終而發病。所以每次他喝醉之後,一粒安眠藥就能讓臥不安席的他像孩子一樣昏沉沉的入睡,且第二日醒來毫髮無損。
張亮不過是按照吩咐做事罷了。
頁遊向手遊發展的過渡期,烽火四起,大大小小的遊戲公司生存何其艱難,小遊戲公司被迫關門,被收購,大公司裁員,調整組織......
此前常常居安思危的菘藍雖不在公司常辦公,卻也為了公司的發展而苦心孤詣,四處奔走。公司面臨的困境,剖決如流的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要想梟將東徙(注1),只能全力投入進行手遊的開發。但一下子抽調人員和資金重投在手游上,資金鍊怎麼平衡?手遊的開發可比頁遊要求高得多。
菘家是赫赫揚揚的富貴權勢人家,但他菘藍到死也不會向挑麼挑六的父親低頭。流連於商務場所,免不了杯觥交錯,杜康非好物,舉杯消愁愁更愁,終究是解不了他的心頭之苦。風光背後的他,偶爾夜間驚醒,一身冷汗。
功勤一簣可成山,由少而多莫懼煩。
他也有好些時間沒去“一壺酒”工作室了,也不知道北冥有魚是不是又在取笑他。能讓他徹底放鬆的地方,只有那裡了。cosplay的表演是並容徧覆,相容幷包的,站在舞臺上光采奪目的他才明白,原來自己的從小被厭惡而杜口裹足的“美貌”,卻是許多人羨慕不已,喜愛不已的啊!
一粒安眠藥下去,菘藍果然沉沉的睡了去。
顏氏滿腹狐疑,直到用手探了探菘藍的呼吸,見有氣撥出才放心離去。
張亮提醒道:“別忘了明天要用的合同。”
“放心吧,包在我身上。”
在顏氏走後,張亮才替菘藍卸下了妝容,又換上了舒適的睡衣,整理完後又再床頭櫃留了一盞燈方才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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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氏回到房間洗了個澡,頭腦方才完全清醒過來,顧不得那麼多滿腹疑惑就開始認認真真的擬獨代合同了。擬合同對她而言是左縈右拂,不一會兒她就弄好了,又一通電話把遠在廣州的法務同事叫醒。在兩人再三修改和最終確認下,合同總算定稿了。顏氏伸了個懶腰走到窗前,眺望夜色。
夜已經很深了,點點繁星在夜空,一彎月牙兒不知什麼時候已在東山頭上張開了笑臉。夜幕下相距很遠的街燈,投下一束束光圈,印在地上,泛黃點點。
一看時間,已經是凌晨兩點,兩眼一暈,咣噹一下就倒在床上呼呼睡去。
她的處境,公司的處境,都容不得她過多的去打聽菘藍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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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上午,顏氏早早就等在了酒店大堂。她已穿上了昨日小初寄來的休閒西裝,頭髮也散下了,一對流蘇耳環,一雙七厘米的駝色高跟鞋,端莊淑雅,神清氣朗。
不一會兒,張亮和菘藍便出來了。
顏氏遠遠就開始仔細打量他,看他神情從容自若,一如昨日般沉穩清冷,才確認了他毫髮無損。菘藍一身商務灰的西裝,白色襯衣,九分褲......自信的眼神,清冷的笑容,沉穩凌厲的領導者氣勢靜靜卻濃烈的從他身上散發開來。
一步,兩步,三步......
他走到了顏氏跟前,略略仰首,眯著眼睛,抿唇一笑,眉梢微挑,有意無意地掠過顏氏眉目,令那笑容又於這兩分冷清中透出一脈男性魅惑的氣息。
“早。”
張亮也禮貌道:“早。”
該死......
顏氏不知怎地,想起了昨晚他輕輕喚自己的名字的樣子,又覺得眼前這個人太熟悉了。廢話,能不熟悉嗎?他是你老闆啊!她回過神來,面帶笑容。
“老闆,早合同我已經擬好,法務也看過了,我約了他們十點鐘在他們公司籤合同,租的車子我已叫好,就在外面。”
乾淨利落的彙報,菘藍很滿意,眉梢眼角,傾瀉著淡淡暖人的笑容。
“好,我們走吧。”
顏氏點頭,跟在兩人身後,高跟鞋發出微弱的敲地聲。
忽然,菘藍定住了腳步,回頭問她。
“哦,你早餐?”
顏氏和張亮同時一驚一愣。她所有的思緒忽然頓住了,像被凍住一般,出現了剎那間短暫的空白。
“咦?”
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
菘藍看著她的動作,唇邊的笑容漸起,連眼角眉梢都不可抑制地流露出笑意,卻不說話,而是等著她回答。
該死,是心動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