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收拾好的那個晚上,他攥著血玉在心裡一直念著糖糖。
糖糖,你回來吧,我有家了,再不會有人來欺負我們,不會有人打擾我們,我誰都不用躲著,可以想說什麼就跟你說什麼了。
糖糖,你回來,我現在能賺錢了,以後我還會努力賺好多好多錢,給你買你喜歡的橘子糖和漂亮衣服,帶你去好玩兒的地方,你回來看看我吧!
那個晚上糖糖沒有回來,他也沒有失望。
他會讓自己越變越好,等糖糖回來找他的時候,他就有能力留下她了。
好似知道他的期盼一般,糖糖真的沒多久就回來了!
他趕緊跟木匠鋪請了假帶她出來玩兒,沒想到第一次進戲園子她就跑去後臺走丟了。
二海看著興致勃勃看戲的糖糖,從他們站的小角落裡抬頭,看到樓上華麗的包廂,暗暗攥了一下拳頭。
他要好好努力,要很快就能帶著糖糖坐在舒服的包廂裡去看戲!
還要買大房子,買汽車,如果她喜歡哪個角兒,就可以請到家裡來給她唱堂會!
她是那麼可愛漂亮的小姑娘,當然是要過最好的生活!
可糖糖自己並不覺得站在角落裡有什麼不妥,興致勃勃地看完一折戲就拉了拉二海的衣襟,看著他手裡的食盒露出一點笑容。
二海馬上明白了:“我們去吃餛飩吧!買回家去吃,再要幾個芝麻焦圈,又香又甜可好吃了!”
糖糖使勁兒點頭,大眼睛裡都是小孩子一樣單純快樂的笑意。
二海拎著食盒帶著糖糖回家,他的房子買在一座大院子裡,裡面的住戶都是家境還過得去的市民,有附近小學的老師,也有工廠裡的會計,雖然是混住的院子,卻乾淨整潔,也沒有亂七八糟的人。
當初買房子的時候他就想好了,以後糖糖要過來,太嘈雜的環境她肯定不喜歡,他也不忍心讓她住在破破爛爛的大雜院,傾盡所有又把平時攢的賞錢全用上才買下了這兩間房。
二海一路過來,周圍的鄰居一路熱情地跟他打招呼。
他長得周正又勤快,平時雖然話不多但穩重明事理,又小小年紀就為自己置辦出兩間這麼好的房子,鄰居們都非常看好他。
一路走到家門口,對門趙大嬸家的門馬上開啟了,他家的大女兒文燕高興地跑了出來。
文燕十四歲了,小小少女已經有了身段,穿著整潔的布衣臉上的笑容溫婉秀氣:“二海哥你回來了?鍋裡我燒著熱水呢,待會兒給你端過去燙燙腳。”
說著走過來,把手裡的一個手絹包塞給二海,臉上染上一點羞澀的紅暈,看了他一眼就要跑。
二海卻手快地一把把手絹包推了回去:“不麻煩你了,謝謝趙大嬸總惦記著我。”
文燕的臉馬上通紅,欲言又止了一下才聲若蚊蚋地開口:“二海哥,我娘今天包的芥菜包子,放了不少肉呢,我,我給你留了兩個……”哪裡是她娘,明明是她惦記二海哥嘛!
少女羞澀靦腆,話說得這麼明白已經是極限了。
可偏二海聽不懂,非常直接地拒絕:“謝謝你們一家人對我的照顧,我吃了飯回來的,你拿回去給小龍吃吧。天兒不早了,我回去了,你也回去吧,看你娘惦記。”
說完就直接進門,並沒有對站在那裡眼圈發紅的文燕再說什麼。
進屋點燈,把餛飩趕緊拿出來,焦圈和青團、拔絲紅棗、炸丸子一樣一樣裝盤擺好,才叫站在門口往外看的糖糖,“快過來吃,餛飩坨了就不好吃了。”
糖糖又看了一眼門外泫然欲泣的文燕,有點不明白地歪頭想了一下,又去看若無其事的二海。
二海把焦圈掰開,對糖糖晃了晃:“又脆又甜!還有你喜歡的肉丸子!”
糖糖馬上受不了誘惑,顧不上去研究門外的文燕了,跑過來吃飯。
二海看她開始吃了,才用餘光看了一眼門外還沒有走的文燕,女孩子單薄可憐的影子映在窗紙上,就那麼定定地站著,還不時擦一下眼睛。
糖糖也吃兩口看一眼,眼裡都是困惑。
二海起身,卻並沒有去開門,而是乾脆利落地把窗簾拉上,隔絕了所有干擾。
糖糖含著一顆拔絲紅棗不明所以,大眼睛清澈地倒映著二海看不出什麼表情的臉。
二海被她看得有點不自在,臉上卻一點不顯:“她家的包子不好吃,明天早飯我帶你去吃包子張的大包子,全沛州都有名!”
糖糖的一半心事被解決了,又有一半心思在面前的蜜棗焦圈大餛飩上,總算不去注意門外抹眼淚的女孩兒了。
二海表面平靜,心裡卻有些彆扭,總覺得得跟糖糖說點什麼。
可看她那麼專心地吃東西,又覺得自己一本正經地說點什麼不合適,話在心裡轉了無數圈,最終只能選擇看似最迂迴最漫不經心的方式說出來。
“趙大叔,就是文燕他爹,文燕就是她。”二海指了指門外,看糖糖清亮的大眼睛掃了一眼門外就認真盯著自己了,心裡那點不明不白的彆扭一下就消失了。
“趙大叔是貨站的二掌櫃,前年出去收貨被日本兵給穿糖葫蘆了,留下趙大嬸帶著文燕和小龍,好在趙大嬸孃家留下個小鋪面,他們孃兒幾個靠收租金過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