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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0章攤丁入畝
見戴鐸從容自若,毫無扭捏之態,頗有大家之弟風範,胤禛不由暗自讚許,微微沉吟,便和煦的說道:“丁銀革新,何以會觸及縉紳利益,具體又是何章程,可否詳細道來,本王願聞其詳。”
戴鐸微微欠身道:“回王爺,人丁、地土是國家財富之根本。我朝賦役制度基本是沿襲前朝,仍然是丁、地分徵,有田則有賦,有丁則有役。丁銀亦國家惟正之供,與田賦並列,乃朝廷最重要的賦稅收入之一。
丁銀的種類,有民丁銀、屯丁銀、灶丁銀、匠班銀、鹽鈔銀等,除此之外,另有一些地方性的丁銀專案,如軍丁銀、土軍丁銀、站丁銀、漁丁銀等等,種類之多,名目之繁,數不勝數。
丁銀徵收則是各省不同,更甚者,一省內各州縣也往往不同,民丁、更名丁、屯丁、灶丁等各色人丁又各不同,彼此差異很大,沒有統一標準,可說是混亂繁雜無比。
為保證丁銀的徵收,朝廷制定了一套嚴格的戶籍管理和人丁編審制度。戶籍方面,人戶以籍為定,凡軍、民、驛、灶、醫、卜、工、樂諸色人戶,皆以原報冊籍為定。人丁編審初定三年一次,後改為五年一次,丁增賦亦隨之,目的是核實天下丁口,具載版籍,平賦役,清隱匿,別老幼,均差徭。”
說到這裡,戴鐸微微頓了下,瞥了胤禛一眼,見他面無表情,一臉冷峻,心下不由頗為忐忑,暗吸了口氣,才壯著膽子接著說道:“王爺,丁銀徵收及與之相關的各種制度,從表面上看,十分嚴密,但實際上卻是一片混亂,可以說從未認真執行過。
我朝立國七十餘年,從未進行大規模地普查戶口,“人戶以籍為定”、“核實天下丁口,具載版籍”、“平賦役,清隱匿,別老幼,均差徭”等等規定,根本無法實現,五年一次的編審徒具形式,不過以派費為事,丁口之增減、田畝之推收,因無從問也。編審冊籍數十年而不一變,亦是尋常事,以至於鬼名累累,空缺紛紛,按冊則姓名俱有,點丁則蹤跡全無,可說是混亂已極。
儘管人丁難以核實,朝廷丁銀稅額卻不能短少,於是各地州縣只能拿在籍人丁開刀。自承平以來,有司謹守原額,如天經地義之不可移易。鳩形鵠面之人呼天搶地無所告訴,甚則人已亡而不肯刪除,子初生而責其當差,溝中之瘠尤是冊上之丁,黃口之兒已入追呼之籍,苟無缺額而已,遑恤其他。
除此之外,更有編審滋擾,私徵雜派之禍。每五年一舉的人丁編審是各級地方官吏以及經承、裡書們發財的大好機會。各種公費也都乘機向民間攤派,有裡書里長之費,有州縣造冊之費,有院司道府吏書紙筆之費,有部冊之費,有黃綾紙張解冊諸費,悉向裡戶公派,追索甚於丁糧,種種攤派,不一定都與編審有關,且大都用一派十,沒有一定之規。”
胤禛身為皇子,居於京師,偶有地方差務,亦是地方官員迎來送往,此次康熙固定全國丁數,引起南、北兩派朝臣爭辨不休,不過隱隱感覺丁銀製度存在極大混亂,何曾想到竟然已經混亂到這種地步?
此時聞聽戴鐸粗粗一說,已覺心驚膽顫,立國不過七十餘載,天下太平僅僅二十餘年,吏治就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實在是駭人聽聞到了極點。
戴鐸停頓了片刻,見胤禛凝神傾聽,心裡不由一鬆,暗道這幾日工夫沒白費,接著又侃侃而道:“王爺,以上還不是丁銀製度最嚴重的問題,丁銀製度最為嚴重,影響最為惡劣的是貧富負擔嚴重不均。
因為是按人徵丁,必然是由無地少地的農民承擔丁稅的大部分,縉紳富戶雖然田地多,但卻因人口少,所以負擔的丁稅反而極少,此乃一大弊端。此外,紳衿地主法定優免及編審不公,使的丁銀負擔更加不均,已到了駭人聽聞的地步。
負擔不均,丁稅愈重,自然迫使窮困人丁大量逃亡、漏籍,逃亡的人丁越多,則在籍人丁的丁稅愈重,丁稅愈重,則逃亡丁稅愈多。如此,日累一日,年復一年,必然導致丁冊嚴重失額,不足額必然影響朝廷的稅收影響社會的安穩,但遇災荒飢謹之年,極易催生隱患
由此觀之,丁銀革新已是勢在必行刻不容緩”
聽到這裡,胤禛已是大概明白過來,縉紳田地多,丁稅少,百姓地少丁稅重,隨著逃亡的人丁越來越多,丁稅的徵收已是日漸艱難,微微點了點頭,他才道:“丁銀製度確實已到非革新不可的地步,說說丁銀革新的具體章程。”
“攤丁入畝丁從地起,地丁合一”戴鐸加重語氣說道:“盛世人丁永不加賦,則丁銀成為固有之數,派之於人與攤之於地對朝廷毫無影響,完全可將丁銀分攤於地,更何況人口有生死遷移變化,地則永無變數,地丁合一,既有利於朝廷,亦有利於窮困百姓,可謂一舉數得。”
攤丁入畝丁從地起,地丁合一胤禛思忖了片刻,不由一陣興奮,此法可行利國利民,唯損縉紳他大為欣賞的瞅了戴鐸一眼,此人不簡單,考場失利,便馬上另謀出路,短短時間,便能從盛世人丁永不加賦這點想到地丁合一,並能以此自薦,眼光、見識,才智都堪稱上上之選,更難得的是堂堂正正,他身邊可正缺一個以陽謀為主的謀士,登時便起了愛才之心。
稍稍沉吟,胤禛方含笑道:“此誠乃老成謀國之言有此見識,何愁功名?”
戴鐸一聽此言,頓時大為欣喜,當下便起身一揖,道:“承蒙王爺賞識,學生不才,願投入門下,供王爺驅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