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暫敘舊的時間都沒有,不過片刻工夫,一根不知多長,上面還生長著些許綠葉的根鬚就如毒蟒出洞般,一把洞穿腐朽的殿門,衝了進來。
這一幕情形,陳劍臣非常的熟悉,曾幾何時,在少年的夢中也會出現,在夢中,那神出鬼沒的根鬚一把勒上頸脖,能讓人在夢中尖叫出聲——
現在,不是夢境,但同樣有尖叫。
尖叫聲來自聶小倩,少女望見那遠超想象的存在時,一股突兀而畏懼的情感必須要取得宣洩的途徑。
當第一根根鬚出現,不過轉眼功夫,前面又有呼嘯的影子不斷浮動,不知多少根根鬚扭動著可怕又詭異的身子,如有靈xìng般在空中搜尋著,似乎在等待一個最佳的時機,然後席捲而至,飽餐一頓:“哈哈哈,這麼多人,今天晚上本姥姥要大開殺戒!”
渾如利器劃…過石頭上的尖銳艱澀的聲音震得風雨消散。
如此情形,想要往前面突圍已極不現實。
“後面走!”
燕赤俠率先叫一聲,陳劍臣等人沒有絲毫的猶豫,由吳巖抱起昏mí不醒的聶志遠,一行人急速退出前殿,退回到中殿中。但當他們還想往後撤退的時候,就見到一圈巨大的根鬚穿破了兩邊的土牆,從外面盤桓而過,直如一條擇人而噬的巨蟒,封死了退路——
他們,被包圍了。
或者說,外面不知有多少這樣的根鬚上下亂舞,把整個主殿都圍了起來。這正是上天無門下地無路的絕境。
在第一時間,霍君順手把前後兩個殿門關上。雖然這麼兩扇門子不說樹妖,就連他自己隨便一拳都能砸破,但關上後卻能在本能上給予一些安全感——
自欺欺人的安全感。
怎麼辦?
在外面的,難道真是什麼千年樹妖?樹亦能成妖?還能吃人?
紛沓而至的念頭無時不刻都在顛覆著吳巖他們的價值觀和人生觀,平生幾十年所認識的種種簡直如遭遇地震的建築,一座座地崩潰下來,成為廢墟,急需重新的證明。
他們本是膽sè過人的武者,然而遭遇到非人的存在,所謂膽sè,盡成虛妄。只有外面那個大鬍子劍客,才是他們唯一的救命稻草。
劍客?
很快吳巖等人就想起白天陳劍臣說要在此地尋找絕世劍客的因由。
難道,他所要找的劍客便是外面那個大鬍子?
“陳公子,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剎那之間,無數的疑問湧上來,根本不知該從哪裡問起。
陳劍臣倒顯得鎮定,沉聲道:“現在不是問這些的時候。”
呃…
吳巖啞口無言。眼下確實不適合問東問西,可又能幹什麼?拿著兵刃衝殺出去?在還沒有到真正要生死相博的時候,他們絕不情願孤注一鄭。
“公子,該怎麼辦?”
嬰寧的語氣稍顯緊張。
陳劍臣濃眉一皺,伸手擼一擼假鬍子,忽道:“嬰寧,筆墨伺候。”
這一句話,說得非常的瀟灑果斷,就像某位大詩人,大文豪在登高望景時逸興壯思發,要jī情揮毫一般。
只是,現在更不是潑墨揮毫的時候。
嬰寧卻一下子就領悟到陳劍臣的意思,馬上取下血檀木書筐,居然真得就地一件件的擺開公子平常所用的文房四寶,開始磨起墨來。
這主僕瘋了嗎?
幾乎忍了一整天的霍君當即忍不住喝道:“陳劍臣,你要幹什麼?”自從這名書生出現,渾身上下,沒一處不透lù著古怪,行為乖張,簡單地說,很有些不可理喻,和尋常讀書人完全不同。
“我寫字你有意見?”
霍君為止一怔,竟找不到什麼駁斥的話頭來。彼此之間,本就沒有任何的約束關係,也談不上熟悉。
陳劍臣並沒有立刻付之行動,而是環視四周,見到這一間中殿空間不算大,正中處本來應該是供奉著一尊佛像的。只是佛像早被人搬走了,僅剩得一個殘缺的坐檯孤零零的擺放在那裡。四周牆壁發黃,不少地方的粉刷都錄落了,lù出了裡面的青sè的磚頭。
“公子,墨磨好了。”
此時嬰寧有些〖興〗奮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