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崔、裴兩家淡出大唐高層政壇,這就意味著七大世家時代的正式落幕。不過七大世家的結束並不意味著世家勢力地衰敗,事實上各大世家在地方上仍然有著很強的實力,他們透過聯姻、門生等關係在朝中依然有著盤根錯節的影響,最主要是他們的實力雄厚,有足夠的財力物力培養家族子弟,崔、裴、韋、盧、房、王、楚、長孫等等世家大族如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就是為了徹底斬斷世家的根基,張煥祭出了土地實名制這一最大利器。令各大世家們驚恐不已。彷彿到了窮途末日一般,這兩個多月。各大世家紛紛秘密串聯,尋找對策。裴佑就是他們之中最為積極之一。
書房內,裴佑正在給準備赴廣州出任刺史地次子裴勝交代一些注意事項,裴勝是慶治十四年進士,從主簿、縣丞、縣令一步步做到刺史,有著豐富的地方官經驗,按照君相分權原則,從三品以上官員以及御史臺、各部侍郎、各州刺史的任命都屬於皇帝的許可權,這次張煥任命裴勝為廣州刺史,也算是對裴佑退出相國的一種照顧。
不過裴勝卻並不高興,廣州地處嶺南,自古就是荒蠻流放之地,雖然有港口可以做貿易,但和他條件相仿的許多官員都出任河東、河北、江淮等豐腴之地的刺史,相比之下,他覺得自己是被貶黜了,和父親告別就顯得有些傷感。
“孩子這次遠到萬里之外,不知何時才能返回長安,孩兒不能在父親身邊伺候,望父親保重身體,不要讓孩兒牽掛。”
裴佑也有些傷感,不過他看出了兒子情緒消沉,知道他是嫌廣州是荒蠻之地的緣故,他還不懂皇上任命他為廣州刺史地深意,便耐心地開導他道:“吾兒不要以為廣州是荒蠻之地,事實上這是極有前途的地方官,可惜崔賢那個笨蛋不懂這一點,竟白在廣州做了這麼長的刺史,我兒能到廣州為刺史,我倒認為這是皇上的恩寵,可比那些在江淮、河東為官的刺史更有前途。”
他見兒子愣住了,便繼續笑著開導他道:“我為什麼這樣說呢?主要是因為我大唐即將和大食締結和平協議,作為其中一個附件就是鼓勵雙方展貿易,按照朝廷的規劃,廣州就將是我大唐對大食海上貿易的最主要港口,將來不僅僅是大食商船雲集廣州,朝廷也會鼓勵我大唐商人出海貿易,我可以想象,明年開始廣州商業之繁榮的景象,數年之後商業繁盛將不亞於揚州,皇上曾給我說過,他有打算將市舶監從現在的揚州遷到廣州,這是其一,其次嶺南氣候炎熱且降水充沛,那裡地水稻據說能一年三熟,為了保證我大唐糧食地產量,皇上已經下令嶺南五府經略使實行軍屯,另一方面朝廷也在考慮移民廣州,使廣州能成為我大唐的另一個糧倉,而作為廣州刺史,無論在對外貿易還是農業開,這都是一個極容易做出政績地寶地,我兒正當壯年,要爭取在廣州做兩任刺史,這將會成為你將來入相的最大資歷。”
父親地話使裴勝豁然開朗,他的眼睛裡閃爍著一種異樣的光芒。這一刻他恨不得自己插翅飛向廣州,去實現他的抱負,裴佑見兒子已經被自己勸通,他也感到十分欣慰,又進一步鼓勵他道:“人人都說裴明遠才是裴家地未來,但我看未必,如果我兒能抓住這次機會。在廣州做出卓越的政績,在百姓中贏得良好的口碑,你將來的成就將不在為父之下。”
裴勝默默地點了點頭,他暗暗誓要讓家族、讓世人對自己刮目相看,這時,門口傳來了下人的稟報聲,“老爺。夫人來了。”
“噢!快讓她進來。”裴佑急忙吩咐讓夫人進來,一早他就讓夫人帶信進宮給皇后娘娘,他一直就在等夫人的回信,但他不想讓兒子捲進這件事中,便對裴勝道:“你先去吧!這次赴任把妻兒都帶上,好好休息幾天。選吉日上路。”
“那孩兒先告退了。”裴勝退下,在門口正好遇見進屋的錢夫人,便給她施一禮,快步去了,錢夫人一直見裴勝背影消失,這才走進房內,她是第一次進丈夫地書房,倒有些不自在。她行了一禮道:“老爺,信我已經交給了皇后娘娘。”
“那她怎麼答覆你?”裴佑有些急不可耐地問道。
錢夫人搖了搖頭,“皇后娘娘什麼也沒有說,她看完信就燒掉了,然後就說宮裡有事,打我出來了。”
“燒掉了!”裴佑竟失口叫出聲來,他萬萬沒想到裴瑩竟然會把信燒了,極度失望之情從他臉上湧現,這次土地實名制對他們裴家的衝擊極為嚴重。按照授田標準。他們裴家目前的一萬三千頃地只能保留一千二百頃,其餘一萬多頃上田皆要被作為無主之地沒收。這對他們裴家來說就是滅頂之災,沒有了土地支撐。他們裴家也就儼如斷了源頭活水,只剩下死水一潭,不出十年就將徹底敗落下去,雖然也有族人建議經商,但裴家世代望族,豈能以從商自損身份。
作為裴家家主,裴佑這兩個月殫精竭慮,尋找一切可能的辦法,他曾經請楊炎進勸皇上網開一面,但張煥態度之堅決讓他終於意識到,所謂土地實名制其實就是針對世家而,想讓張煥讓步無疑是與虎謀皮,萬般無奈之下他只好求助於裴瑩,看她能不能使張煥對裴家稍稍讓步,畢竟裴家是太子的孃舅,可裴瑩居然把信燒了,這種冷漠的態度讓他著實難以接受。
裴佑半天也說不出一句話來,難道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裴家的土地煙消雲散嗎?裴佑地心情極為沉重,當初就是他和張煥達成了保留一萬頃土地的條件,裴家才解散軍隊,可現在又讓他如何去面對家族的質問。
就在這時,一名家人拿著一卷鴿信急匆匆跑了進來,“老爺,相州急信。”
裴佑慌忙展開了鴿信,他一下竟呆住了。
後宮內,裴瑩正在給丈夫收拾行裝,再過幾天,丈夫就要離開長安去碎葉巡視了,至少要大半年後才能回來,而丈夫走後,就將由皇兒監國,這使裴瑩既有些傷感又感到高興,心情十分複雜,一方面是皇兒長大成人,也同時意味著自己老了,裴瑩呆呆地坐在榻上,她不由想起皇兒剛剛出生的時候,那天她挺著大肚子幫崔寧佈置學堂,就在那天皇兒出生了,那時她才十七歲,還是在武威,可這一晃就是十六年過去了,歲月竟是如此短暫。
裴瑩輕輕嘆息一聲,又低下頭給丈夫疊了幾件內衣,丈夫今天在平平那裡過夜,這也使她鬆了一口氣,要不然,她還真無法向丈夫開口裴家之事,今天上午,二叔竟然讓嬸子給自己送來一封信,信中居然讓她向皇上求情放寬裴家的土地尺度,裴瑩當然也知道這次土地實名制將會使裴家遭遇重大損失,可這是丈夫醞釀了幾年的方案,可見他已是深思熟慮,自己是他妻子,應該支援他,而不是拖他地後腿,況且自己作為一國皇后,又怎麼能為自己家族開這個口子,讓天下人恥笑,更重要是皇兒剛剛被冊封為太子,如果因為這件事使丈夫對自己反感,那一定會危及到皇兒的太子之位。
裴瑩並不知道張煥正式冊封琪兒為太子是和相國們反覆磋商的結果,是從大唐的未來考慮,而和私人感情無關,她一直認為冊封皇兒為太子是因為琪兒是嫡長子的緣故,她也知道張煥在所有的兒女中最喜歡的一個兒子是老二李,最喜歡的公主是自己女兒李秋,這也算和崔寧拉了個平,可是繼承皇位地是兒子而不是女兒,在幾年前,裴瑩就曾十分擔心丈夫會立兒為太子,他曾經不止一次說過,兒酷似他年少之時,而且裴瑩也承認兒比琪兒更加膽大、更加堅韌、更加有毅力,他從十歲起每天天不亮就起床騎馬去西內苑的森林裡讀書練劍,一直到中午方回,幾年來從未間斷過,可是自己的琪兒就辦不到,但最後丈夫還是冊封了琪兒為太子,同時又加封兒為陝王,這就使得裴瑩總有一種危機感,琪兒的太子之位並不牢固,為此她更加小心謹慎,所以今天中午二叔請他為裴家說情一事,她就無論如何不會答應了。
可是,丈夫不在長安的這段時間裡,裴家會不會做出什麼蠢事來呢?這又是裴瑩極為擔心之事。
感謝啊!一下子只剩不到三千張,居然還帶動月票的增加,感激中,懇求繼續支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