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侍衛官忽然搖頭笑了,“不可能,葉哈雅現在大馬士革,他不可能知道你的事情,更不可能殺你。”
這下,崔曜有些糊塗了,難道真是為了劫財殺人嗎?侍衛官見他有些茫然,便遞了一封信給他笑道:“哈里發陛下命我來替你送行,這是帝國圖書館給你開地通行證,記住,你是去信德學習梵文,而不是回大唐。”
說罷,他一揮手,後面上來了二十幾人,皆牽著駱駝,駱駝上馱著許多物資,侍衛官指著這幾個人道:“他們都是你的僕從,一路上會盡心服侍你,本來陛下想用他的貼身衛士隊護衛你,但阿巴賽公主突然要去麥加,所以只能改送她了。”
阿巴賽公主!崔曜的腦海裡儼如電光石火一般,猛地反應過來,阿巴賽公主為什麼會突然去麥加,她一定是去躲了,那麼要殺自己滅口的人極可能就是哲耳法爾,這是一個讓他深為震驚的想法,越想越有可能,阿巴賽知道自己發現了她的秘密,便立刻去和哲耳法爾商量,自然得出兩個方案,一個是公主去麥加躲避,另一個就是殺自己滅口,只不過卻錯殺了僕人。
想到這,崔曜忽然對阿巴賽生出了一股恨意,自己替她掩蓋,她卻反害於自己,當真是憐憫不得,他忽然下定了決心,低聲對侍衛官道:“不要問我為什麼,你可稟報陛下,讓他派人監視公主,陛下或許就能得到他想要的東西。”
說罷,他一拱手,“我告辭了,將軍請保重。”“崔先生保重!”
夜幕中二十幾匹駱駝向東方走去,漸漸地消失在沉沉的黑霧之中。
十五天後,崔曜一行抵達了呼羅珊首府木鹿城(今土庫曼馬裡),這裡也是阿拔斯王朝的起點,約五十年前。呼羅珊人就是在這裡開始了對伍麥葉王朝的戰爭,最終建立了阿拔斯王朝,因此,呼羅珊人在帝國享有崇高地地位。他們只繳納天課,而不再負擔其他任何稅負,在木鹿城聚集著大量的呼羅珊貴族,因此這裡經濟繁榮,城市人口眾多。是阿姆河流域僅次於撒馬爾罕的第二大城。
崔曜並沒有入城,木鹿總督是葉哈雅的心腹。他不願惹出事端,只是在城外做了簡單地補給,便繞城而走,過了木鹿城約又行了三十里。他們便來到了茫茫的沙漠之中。
六月正是沙漠中炎熱的日子,驕陽如火籠一般烘烤著大地,刺亮的陽光從天空直射而下,儘管熱得幾乎都喘不過氣來,但他們每個人都穿著厚厚的黑袍,抵禦陽光地直射,只有耐力極強的駱駝不慌不忙地在一座座沙丘上行走。
“米蘭德大叔。這沙漠要走到什麼時候才是頭?”風沙中崔曜大聲地問道。其實他隨阿古什來巴格達時就走過這條路,只不過那時是在冬天。他對異域充滿好奇,所以不知不覺就過了沙漠。但現在是盛夏,每走一里都覺得格外艱難。
他地僕從中,領頭的是一個五十歲的粟特人,叫做米德蘭,這條路是他常走之處,他十分熟悉,見崔曜已有些不耐,便笑道:“先生不必煩躁,這條沙漠之路約有三百里才能到阿姆河,一般而言都是晝伏夜行,關鍵是要找到綠洲,我們便可以停下休息了。”
崔曜聽說還有三百里,他一下子洩了氣,又忍不住問道:“那離我們最近的綠洲還有多遠?”
“看!那不就是嗎?”米德蘭一指遠方笑道,崔曜順他手指方向望去,果然見前方綠影綽綽,他興奮得大叫一聲,催動駱駝,精神百倍地向綠洲走去。
綠洲不大也不小,佔地約十餘畝,其實是一股泉水汩汩流出,形成了一個小湖泊,湖水清澈甘甜,四周長滿了茂密地水草,眾人一聲歡呼,皆跳下駱駝向湖水撲去,崔曜也幾乎將整個頭都埋進水中,拼命地喝著甘甜的泉水,只有經過煉獄般的沙漠,才會深深體會到水的重要,他喝飽了,大字朝天地躺了下來,陽光也不再刺亮,他才發現天空竟藍得這麼純淨。
眾人都抓緊時間在湖邊酣睡,崔曜也不知不覺地睡著了,忽然,他被一陣微微的震動聲響驚醒了,這時已是晚上,天空繁星點點,彷彿掛在藍色絨布上的珍珠衫,崔曜坐了起來,凝神靜聽,似乎是馬蹄聲,敲擊在靠近綠洲的一小片戈壁上,數量也不多,聽得出大約有二三十騎,這倒是怪了,一路看到地商人都是騎駱駝,居然還有騎馬地,他們怎麼過得去這個三百里的大沙漠?
“米蘭德大叔!米蘭德大叔!”崔曜連忙喊了幾聲,周圍地隨從都紛紛坐了起來,而米蘭德卻不知蹤影,就在這時,遠方突然傳來一聲淒厲的慘叫聲,所有人地頭髮都嚇得豎了起來。
“不好!是米蘭德大叔。”崔曜跳了起來,三步兩步便衝到自己的駱駝旁邊,跨上了駝峰,大聲吆喝,“駕!駕!”
其他隨從也紛紛上了駱駝,崔曜回身望去,星光下只見身後約二百步外,數十名披甲戴盔的大食騎軍正向這邊疾速衝來,他反應極快,急對眾人吼道:“大家分頭逃,快!”
不等眾人答應,他一催駱駝,向正東方向逃去,這個該死了哲耳法爾,到現在還不肯放過自己,他一邊暗罵,一邊疾速奔逃,身後不斷有慘叫聲傳來,這是他的隨從遭難了,駱駝休息了半天,體力充沛,沿著沙丘一陣狂奔,一口氣便跑出了四五里路,崔曜偷偷向後一望,不由暗暗叫苦,只見高高的沙丘上正有三個小黑點向他這邊疾追而來,星光下份外清晰,這肯定是不肯捨棄目標的騎兵,他拼命催促駱駝加快速度,就恨不得自己扛著駱駝跑。
雖然馬匹的耐力不能和駱駝比,但在短途衝刺上,駱駝卻不是戰馬的對手,眼看三個追兵離他越來越近,只有不到兩裡了,在衝下一座沙丘時,崔曜心一橫,抽出鋒利的彎刀,縱身跳下了駱駝,在沙丘上他一連打了十幾個滾,才慢慢停下來,他被摔得昏頭昏腦,勉強爬到了沙丘鋒線右側,這裡比沙路高出約一丈,是追兵的必經之路。
片刻,急促的喘息聲從沙丘下傳來,三名騎兵已經衝上了沙丘,他們停了一下,又加速向遠方的駱駝追去,就在他們經過崔曜身邊的剎那,崔曜忽然縱身撲下,一刀砍斷了最後一名騎兵的脖子,他一腳把他蹬下馬去,不料戰馬也一下子受驚了,它一聲長嘶,兩蹄前仰,崔曜一把沒抓住韁繩,竟也被甩下馬去,骨碌碌滾下了沙丘。
另兩名騎兵見同伴被殺,不由勃然大怒,跳下馬提刀向崔曜追去,崔曜的手臂也被刀劃傷了,鮮血淋漓,刀也不知丟哪裡去了,此刻,他顧不得檢視傷口,跌跌撞撞便向前奔逃,他失血過多,頭已經漸漸開始發暈了,一腳深一腳淺地跑著,心中卻明白,自己今天將死在這裡了,這時,他看見前方百步外似乎有兩匹駱駝,難道是自己眼花了嗎?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後面的追兵卻越來越近,相距不到兩丈了,他們舉起雪亮的彎刀向崔曜大吼著撲來。
就在這生死攸關的霎時間,一支箭嗖!地射來,正中一名士兵的臉龐,崔曜耳邊只聽見一聲嬌喝:“拿命來!”
緊接著就是一聲長長的慘叫,他心中驀地一鬆,軟軟地倒在了地上,眼前一黑,什麼也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