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業心中猛跳,這就像男女之間偷情一樣,曖昧的暗示已經足以勾起他豐富的想象力,在賀婁無忌目光炯炯的注視下,他覺得自己心軟得象一個懷春的少女,心中所有地秘密都保不住了,他糊里糊塗地從懷中取出崔小芙的親筆信,緊張地、結結巴巴地道:“這是太后給你的親筆信,希望賀婁將軍好好考慮。”
賀婁無忌肅然接過信,他小心翼翼開啟,仔細地讀了一遍,信寫得很簡單,回顧他先祖對朝廷的貢獻,希望他能繼承祖業,繼續為朝廷效力,崔小芙也寫得很謹慎,用詞和內容都中規中矩,讓人抓不到任何把柄,但她的姿態卻擺出來了,剩下的不能落在紙面上的話,就由李承業來口述了。
賀婁無忌看完信,他微微點了點頭道:“我賀婁家族一直都是忠心於大唐,請太后放心!”
他說完這句話,房間裡便陷入了沉默,氣氛頗有些尷尬,李承業知道下面地戲就該由自己來唱了,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道:“賀婁將軍想必也知道,當今天子是先皇所定,因其年幼由太后輔政,這可謂大唐正統,但十幾年前形成地世家朝政架空了皇權,使天子虛置,時至今日,世家朝政的局面開始鬆動,太后掌握了一部分地權力,此為恢復皇權的千載難逢之機也,太后是希望賀婁將軍能重振先祖雄風,為支援天子主政而盡一份力量,太后求賢之心,請賀婁將軍三思。”
李承業的話已經說完了。剩下的就是賀婁無忌的表態了,但賀婁無忌並沒有什麼三思,他爽快地問道:“如果我效忠太后,給我什麼封賞呢?”
李承業大喜。他就喜歡這樣爽快而實在地人。他立刻迫不及待地說道:“太后有言。若你肯效忠於她,將封你為隴右節度使、酒泉郡王、追封你祖父賀婁餘潤為安西郡王,另外再加賞黃金五萬兩、美女百人。”
這已經是崔小芙能拿出的最大誠意了,賀婁無忌臉上依然沒有半點表情,彷彿這些封賞和他沒有半點關係,頓了一頓,他淡淡問道:“這次李郡公來隴右,還有何人知道?”
“賀婁將軍請放心,我是秘密來隴右,除了太后和洛王外。再無人知曉。”他忽然想起上午的李僑,但他還是鄭重地點點頭,表示自己的話絕無虛言,隨即他眼巴巴地望著賀婁無忌,就等他拍拍自己地肩膀,說一聲,誠如君命。
賀婁無忌忽然大笑起來。笑得李承業心中撲通!撲通!亂跳,也跟著他一起嘿嘿傻笑,賀婁無忌地笑聲忽然一斂,帶著一絲嘲諷地口氣道:“李郡公可知道我為何將你請到靜室?”
李承業一怔,不知他此言何意?
賀婁無忌冷冷一笑道:“我剛剛得到訊息,都督組建了內務府,就是為了防止象你這樣的人滲透。很不幸。你來得正是時候,我要借你的人頭向都督表示忠心!”
“來人!”賀婁無忌一聲厲喝。十幾名親兵呼湧而出,抓住李承業的髮髻便向裡屋拖,李承業已嚇得渾身篩糠似的抖動,面如土色,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賀婁將軍,饒聲音嘎然而止,須臾,親兵將李承業的人頭捧了出來,賀婁無忌望著他冷冷一笑道:“要怪你怪你太蠢,我已經說過只效忠大唐,你卻沒聽出來。”
“把他裝進匣子裡,連夜給都督送去。”
長安永陽坊位於長安城的最西南端,是中下層百姓聚集之地,坊內隨處可見在地上擺攤或者推著獨輪車的流動商販,京兆尹和長安縣的衙役也不過問,貧苦人家謀生不容易,大家睜隻眼閉隻眼,也不去過問。
在永陽坊的北面住著這麼百十戶人家,都是滎陽郡管城縣人,安史之亂中從家鄉逃來長安,經過幾十年地繁衍,已從最初的十幾戶人家發展到了二百餘戶,近千人,平日他們以賣苦力為生,大多也不識字,由於他們彼此團結,也無人敢惹他們,不過就在他們中間卻有一戶書香門第,姓黃,黃老爺子學識淵博,是鄉人中的文曲星,鄉人們寫信、寫墓碑、寫狀紙等等弄筆桿子的事都是由他代勞、
黃老爺子曾經在管城縣當過主簿,身邊也無老伴,只有一個兒子,他的後半生便是在培養兒子中度過,兒子也頗為爭氣,在慶治十一年二十歲那年,一舉考中進士,是當年進士中最年輕的一人。
只可惜他沒有後臺,在隨後的吏部考中落榜,十年前經人介紹,在長安一個大戶人家做了西席,每月領二十幾貫錢,贍養老父,又娶妻生子,日子過得平淡而悠閒。
此人叫做黃雲卿,性子隨和,他從不與人爭鬥,見到鄉人,無論是拉車地小販,還是當差的小卒,他都會拱拱手問好,每天早出晚歸,誰也不知道他在哪裡當差?具體做什麼?
不過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和其父一樣,都肯幫助鄉人,大家也相應敬他三分。
黃雲卿三十餘歲,長得斯文而秀氣,他現在所服務的主人,正是洛王李俅,三年前被人介紹給李俅,做了他的文書,也就是整理卷宗、抄寫書信一類,卻不是他的幕僚,地位不高,但他卻能接觸到一些重要的文書。
這天上午,黃雲卿還是和往常一樣,先從巷子裡走出,約走了二里路,他才招手叫了一輛馬車,吩咐一聲,“去延福坊!”便登車而去。
上了馬車,黃雲卿一般都是閉目養神,今天也不例外,可是走了約一刻鐘後,他開始覺得有些不對勁,一睜眼,卻發現自己竟然到了朱雀大街,離延福坊已經很遠了。
“喂!車伕,你搞錯了吧!我要延福坊,不是朱雀大街。”他使勁敲打車壁,心中十分生氣,三年來他從未遲到過,今天恐怕就來不及了。
他見車伕並不理睬他,繼續向前走,黃雲卿有些動怒了,又一次猛敲車壁喊道:“你聽到了沒有!我要去延福坊。”
“黃先生請息怒,是我家主人請你去一趟。”他地身後忽然傳出了一個低沉地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