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倉縣衙,李雙魚手中捏著一份情報,大步向張煥的房間走去,房間內,張煥依然在埋頭看他的河西沙盤,一早接到訊息,王思雨回擊星星峽得手,拿下了安西地東大門,這卻是他自主決定的戰略,讓張煥忍不住一陣讚賞,奪取玉門關是虛,拿下星星峽是實,這傢伙果然有出息了,不愧是自己的左膀右臂,竟能與自己的想法絲絲相扣。
這下,張煥高懸的心才終於落下,至於酒泉郡的吐蕃人,張煥已經不放在心上,按賀婁無忌現在步步為營、穩紮穩打的進攻策略,背後又有飄逸如行雲流水般地王思雨騎兵隊配合,河西已是他的甕中之鱉。
倒是酒泉、晉昌、敦煌三郡刺史和縣令的任命,須他費一番思量。
想著,急促的腳步由遠而近,走到門口時卻猶豫一下,似乎有點拿不定主意,“稟報都督!”門口響起了李雙魚的聲音。
“子午谷的情況怎麼樣?”張煥頭也不回地問道。
“劉帥他們夜奪子午堡,但在天亮後卻遭遇了大隊支援敵軍,戰事慘烈,我軍死傷五百多人,才勉強擊退敵人,守住了子午堡。”
說到這,李雙魚遲疑一下又道:“情報上說,子午谷南端的駐軍有萬人以上,都督,我是否派兵支援?”
“不必了。”張煥慢慢轉過身道:“你立刻派人去通知劉帥,他可以返回了。”
“可是李雙魚有些張口結舌,他實在不明白張煥的用意,但軍令如山,不容他置疑,他立刻行了一軍禮,“屬下這就去傳令。”
“等一下。”張煥叫住了他,微微一笑道:“你是不是很奇怪我為什麼要去進攻子午谷?卻又毫無意義地回兵。”
李雙魚點了點頭,“是!屬下是有點不明白。”
張煥沉思片刻,便對他道:“當初詐取邏些城之時,我也曾給王思雨說過,為將者,須要有大局觀,將來才能獨擋一面。而現在從他取星星峽便看出他成長迅速,大器已成,而你是我的第一任親兵隊正,更要努力才是。”
李雙魚面露慚愧之色,不由低下頭去,“屬下讓都督失望了。”
“也不是,是我沒給你機會。”張煥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來問你,我們駐兵陳倉地真正目的是什麼?”
“為兵不血刃拿下鳳翔創造機會。”李雙魚毫不猶豫答道。
“說得不錯!”張煥點頭,又問他道:“那我們為什麼不直接攻下鳳翔,卻繞了這麼個大彎?”
“都督是想以防禦漢中為名。順利成章地進駐關中。”說到這裡,李雙魚長嘆了一口氣道:“當初我們都不解武郡之戰時,都督為何在完全能將朱幹掉地情況下,卻又將他放回漢中,直到現在我才明白,原來就是為了今天有藉口進駐關中。都督遠慮啊!”
“你現在才明白麼?”張煥捻鬚有些得意地笑道:“你想想看,如果戰事平息,我們還有什麼理由呆在鳳翔?朱是一隻瘋狗,只須稍稍捅他一下,他就會亂咬亂叫,那我們不是又有藉口可以繼續留在鳳翔了嗎?”
李雙魚恍然大悟,難怪朱這兩天大舉增兵大散關。原來都督竟是用意在此,可是,他又一轉念,這也不是長久之計啊!
張煥彷彿明白他的心思似地,負手淡淡一笑道:“三天之內,鳳翔城必有訊息傳來。”
韓慶接到任務已經二十幾天了,張煥佈置的三個任務有條不紊地進行著,士兵的詳細名冊,他手中就有,早已經抄譽一份送出去了。中級軍官的清單和詳細資料,他也給了張煥。難的是李莫貪汙糧餉地證據,這個確實須要費些神。
按理,他是行軍司馬,鳳翔軍地錢糧都歸他管,他應該比誰都清楚才是,可是管賬之人卻未必知道真實情況,比如。他的名冊裡是八千六百人。個個有名有姓,可軍營裡實際上真地有這麼多人嗎?當然不可能是滿員。他知道有許多軍官都在偷偷吃空糧,至於這些空糧和李莫有沒有關係,這,他就不知道了。
私下裡走訪了不少人,最後結果卻令他失望,空佔名額的現象確實有,但都是下面地軍官貪了糧餉,和李莫並沒有關係,如果和李莫牽強連在一起,那就是他也知道這些事,卻睜隻眼閉隻眼。
就在韓慶無計可施之時,他卻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他記得在前年鳳翔軍曾出現過一次騷亂,是因為裴家軍隊在河東南下時,曾在昌化郡與當時的守軍發生了一點小小的衝突,就是那一次,有六百多士兵都偷偷逃回了老家,李莫親自去堵截,據說全部抓了回來,事後李莫上報了朝廷,他還因此得了嘉獎,榮升為雲麾將軍,後來他將人員清單的另一聯給了自己。
韓慶立刻去倉庫翻找二年前的記錄,尋找了大半天,終於在一隻積滿了灰塵的卷宗袋裡找到了那張清單,上面是密密麻麻地人名,最後有李莫的親筆簽名,還有重重的悉數抓回四個字。
根據這張名單,韓慶走訪了相關的三個軍營,又請一個平時關係不錯的軍官喝酒,在酒意熏熏下,那軍官終於吐露了真相,當年逃走的六百人,李莫實際上只抓回兩百多人,其餘之人都是胡亂抓了一些農民充數,安插在心腹的軍營中,並嚴令誰也不準透露此事,而這些冒名頂替之人現在依然在名冊之中。
這天一大早,幾名火頭兵推著小車,晃晃悠悠地來到了市場,他們要買一些活雞活鴨回去,這幾名火頭軍都是張煥地親兵,特意安排給韓慶,名為助力、實為監視。
幾名火頭兵逛了一圈後,便回到了軍營,一名伍長放下東西,立刻找到了韓慶,將一封信交給了他,“韓將軍,這是都督給你的信。”
韓慶手忙腳亂地拆開了信,信的內容很簡單,命他立即向朝廷彈劾李莫三年前隱瞞逃兵真相一事,韓慶眉頭一皺,眼中露出憂慮之色,“彈劾倒是沒問題,只是李莫完全可以用為了穩定軍心為藉口,恐怕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那伍長瞥了他一眼,淡淡一笑道:“都督自有分寸,韓將軍就不要多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