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黃昏時。張煥的大隊人馬抵達了羌人地宿營地,尚有兩裡地時,一名年近六旬的老人在百名大漢的陪伴下迎接而來。
烏高格里連忙向張煥介紹道:“那便是我的父親,我們姑藏部酋長。”
李謹格雖然年近六十,卻依然體壯如牛,他十分豪爽熱情,老遠便伸出雙手大笑道:“久仰張都督大名,今日才得相見。”
李謹格家族世代是羌人貴族,他幾十年來都被羌人公認為首領,他一直就是吐蕃人所拉攏的物件,甚至不惜將兩個吐蕃公主先後嫁給他為妻,只是李謹格並不看好吐蕃,在第一個吐蕃公主前年死後,他就沒有答應吐蕃第二次聯姻要求,直到張煥收復河湟,目光獨到地李謹格看出了張煥欲獨佔河隴地野心,將成為大唐地第八大世家。
李謹格在反覆考慮後,毅然決定和張煥結盟。
張煥跳下馬,按羌人風俗,也伸開雙臂和他緊緊擁抱一下,在李謹格的旁邊有一個三十餘歲的婦人,面目姣好,身上飾以金珠銀鏈、十分華麗,她便是酋長的第八任夫人,她也上前向張煥施了一禮,“歡迎貴客!”
張煥連忙將崔寧介紹給她,“這便是我次妻崔氏。”酋長和酋長夫人卻似乎早知道崔寧的身份,二人急忙上前施禮,“崔相國素來照顧羌人,我們這裡多謝了。”
崔寧微微一笑還禮道:“大唐以張將軍節度隴右,張將軍也就代表了朝廷,你們只謝張將軍便可。”
李謹格明白崔寧的意思,他打了個哈哈,向張煥手一擺手道:“天色已晚,我們卻在這裡耽誤良辰美景,實在是罪過,都督和夫人請!”
“酋長請!”
五千唐軍並沒有象張煥說的那樣被酒肉所迷,他們是西涼軍地最精銳,具有嚴明地紀律,大軍就在駐紮在一里之外,除了五百名保護張煥的親衛隨行,五千唐軍沒有一個人離開軍營,他們在王思雨地率領下時刻警惕著可能發生的變故。
舉行宴會的場地足有三百畝大,幾十頂巨大的圓形帳篷前已燃起了數十堆篝火,鼓聲陣陣,笑語喧天,火光映紅了一張張快樂的笑臉,在主帳篷前,兩丈的高的篝火赤焰飛卷,近百名羌人少女踩著富有節奏的鼓聲在篝火前翩翩起舞,數十名羌人壯漢在不遠處殺牛宰羊,將大塊大塊的牛羊肉架在火上炙烤,脂油四溢、肉香撲鼻。
細心的主人早已安排好了座位,地上鋪了厚厚的絨毯,給人席地以坐,幾排低矮的案著上擺滿了水果和美酒,另外,每個人的面前都一隻粗大的銀盤和數把做工精巧的短
張煥攜崔寧坐在主席的右邊,旁邊一丈外則是李謹格酋長和他的妻子,另外,羌人女祭司也坐於主位。在下面從位則坐著十幾名從各地趕來的羌人部落首領和他們地妻子。
崔寧忽然發現在李謹格酋長地左邊坐著一位十分年輕的女子。約十六、七歲年紀,一張圓圓的鵝蛋臉,眼珠子黑漆漆的,兩頰暈紅,周身透著一股青春活潑的氣息,她象一隻小鳥似的躲在酋長魁梧的身體後,一直在偷偷地打量張煥,忽然見崔寧衝她一笑。她的目光立刻慌亂地躲開,頭也低下了。
崔寧似乎明白了什麼,悄悄在張煥耳邊竊笑道:“煥郎,莫非今天酋長要為女兒選婿?”
張煥一怔,從他地角度看不見那個少女。他有些不明白崔寧在說什麼。崔寧笑著輕輕搖頭。卻不肯說破。
這時,李謹格站了起來,他高舉一樽金質酒杯朗聲道:“今天是我們最尊貴的客人,隴右節度使張大將軍光臨,讓我們以最濃烈的美酒、以最噴香的羊肉、以最美麗動人的少女、以我們最誠摯地心意敬大將軍一杯。”
“乾杯!”眾人一齊高喊,舉杯一飲而盡,張煥將杯中酒喝盡。崔寧也淺淺地喝了一小杯。旁邊幾十名侍候地少女立刻提著酒壺,象蝴蝶一般在眾人前後穿行。將他們杯中之酒皆斟滿,這時,坐在李謹格身後地那名少女卻提著一壺酒走到張煥面前,近了,才發現她面板柔嫩、體態婀娜,彷彿雨中開放的花朵、花蕊微露,神態羞澀而迷人。
她跪在張煥面前,將他面前的杯子斟滿,又端起來輕輕遞給他,示意他喝下,這時,所有人的目光都朝這裡投來,注視著張煥的表現,旁邊的崔寧也笑吟吟地望著愛郎,看他將如何應對。
但張煥卻似乎沒有發現眼前少女的特別,只以為她是數十名斟酒少女中地領隊,他端起酒笑容誠懇地站了起來,舉杯先向酋長夫婦敬酒,又高舉酒杯對眾人道:“今天我有幸被李謹格都督所邀,張煥借這杯美酒向羌人兄弟們表示敬意,在我西涼十八萬大軍中就有四萬餘羌人,我們可謂血脈相連,我這裡以蒼天地名義向諸位保證,羌人和漢人一樣,都是平等而自由的,同為大唐地子民,只要你們擁戴我大唐皇帝為可汗,你們就可以世世代代地生活在自己的土地上,這杯酒就讓我們敬給養活你我的這片美麗土地。”
說完,他將酒緩緩地灑在地上,眾人雖然知道張煥應該接受三公主的心意喝下這杯酒,不過大家還是被他的誠意所感,紛紛將酒灑在土地上。
只有那少女卻有些不知所措,呆呆地站在那裡,李謹格夫人卻一直注視著張煥,見他並沒有將公主放在眼裡,知道事情不能急,便端了兩杯酒上前,一杯遞給少女,帶著她來到崔寧面前介紹道:“這位是酋長的三公主,我們都叫她銀瓶公主,我們敬夫人一杯。”
旁邊的張煥這才知道,原來給自己斟酒的是公主,按羌人的規矩,若女子主動給客人斟酒,就表示她的一種愛慕之情,張煥忽然隱隱有些明白了李謹格的真實用意,他難道是想以聯姻的方式和自己結盟嗎?
和羌人結盟就是張煥這次來河湟的最主要目的,但以聯姻方式結盟他卻不是很情願,不過羌人是河西和河湟地區除漢人以外的第一大族,若能得到羌人的支援,對他將來奪取河西,以至於穩定這兩個地區的統治都有著極為重要的作用,尤其是李謹格,他實際上就是羌王,可惜自己兒子太小,否則結為親家倒也可行,若李謹格真是這個意思,自己也只能勉為其難,收她入帳了。
且不說張煥在一旁沉思,旁邊的崔寧卻端起酒杯站了起來,她是女人,更能體會酋長夫人的良苦用心,知道她們都誤會張煥了,以為要自己點頭才行,事實上張煥要娶妻娶妾,莫說自己,就裴瑩也阻攔不了,他是做大事的男人,豈會被女人所羈絆住。
崔寧是右相之女,她當然知道這樁政治聯姻對張煥的重要性,她抿了一口酒,輕輕對李謹格夫人笑道:“多謝夫人的敬酒,不過男人之間的事應由他們自己去談,我們女人不要過多參與,夫人以為呢?”
李謹格夫人立刻明白了崔寧的意思,她推了銀瓶公主一把,雖然這是場政治聯姻,但一向尊重婦女是羌人的傳統,李謹格也希望銀瓶公主自己能看中張煥,所以在談這次聯姻前,他讓女兒自己選擇,銀瓶公主一眼便看中了年輕英武的張煥,他不是自己想象中的粗魯軍人,更不是老邁不堪的大唐高官,她芳心竊喜,一縷情絲便悄悄地繞在了張煥的身上。
銀瓶公主鼓足勇氣再一次走到張煥面前,為他斟了一杯酒,她端起酒杯遞給了張煥,羞紅了臉道:“請將軍接受我的一片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