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風使是前幾天節度使府剛剛成立地一個組織,直屬於節度使行轅的戶曹參軍事,據說有上百人,皆是軍人出生,專門在河隴各地探訪民意,督察地方官,權力頗大,相當於朝廷中左右拾遺和監察御史地合二為一,騾夫這一語既出,把周圍吃飯之人都驚得目瞪口呆,雖然拾風使還沒有傳出什麼可怕之事,但畢竟是官府之人,而那兩個老者更是嚇得渾身直抖,生怕連累到自己家人,連連向年輕人作揖哀求道:“我們都是快入土之人,求小哥不要為難我們。”
年輕人搖了搖頭笑道:“你們想到哪裡去了?我若是拾風使,會說我是在官府當差嗎?再者拾風使是為了探訪民意,監督地方官,你們怎麼畏之如虎?”
眾人聽他說得也不錯,便紛紛放下心裡,又各自吃飯喝酒,就在這時,樓梯口那邊傳來一個年輕女人的埋怨聲,“三叔,這家酒樓我不喜歡,去對面那家吧!”
隨即又傳來一箇中年男子的訴苦聲,“我的姑奶奶,誰叫你頭腦一發熱,把錢全部分給要飯地,要不是我藏了那麼一點,不說進這酒樓,我們也得要飯去。”
“不是你說爹爹在金城郡,我才散錢的,誰想到爹爹竟把家安在開陽郡,這應該怪你才對。”
“算了,算了,先吃飯吧!我肚子可餓壞了。”
這兩個人說話很特別,聲音都不大,但在喧鬧的酒樓中每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大堂裡頓時安靜下來,兩個夥計也心存不滿地望著樓梯口,想看一看,把自己酒樓看得比要飯的高一等的人究竟是什麼人。
那年輕人的眼中卻閃過一道異彩,他笑吟吟把一個小二叫來,讓他在自己旁邊再擺上兩副碗筷,很快,兩人快步走了上來,他們倆都身手矯健,看得出是有武功之人,前面是個年輕女子,相貌平平。不過身材倒很不錯,腰間別了一個銀光閃閃的小平底鍋,斜背一口長劍,顯得英姿颯爽,而後面則是中年男子,也配一把長劍,卻是愁眉苦臉。唯唯諾諾地跟在年輕女子身後,彷彿她地跟班。
不用說,這二人自然就是平平和林三叔了,自會西堡一戰後。林平平因殺敵勇敢,得到了二百兩黃金地賞錢,有這筆錢,她便帶著林三叔到西域遊玩去了,一直向西到了波斯方才歸來,到武威後才知道,父親已經搬家到了金城郡。這又風風火火趕來。近半年的遊歷生活,使平平明顯比原來顯得成熟了許多。
小二本是想先質問他們什麼意思?把自己酒樓和要飯地相提並論,可見他們都是練武之人,一腔的怒火又咽了回去,笑著迎上去道:“兩位,可是來吃午飯?”
“來你們這裡不是吃飯,難道是要債麼?”林三叔沒好氣地道,一想到林平平自作主張,將十幾貫錢都散給了要飯的。他心中就鬱悶得慌。
平平卻沒有說話,她一眼看見了那個年輕人,有些不可思議地望著他,嘴裡喃喃道:“十八郎?”
這個年輕人正是隴右節度使張煥,他今天興致盎然。來底層探訪民意。不料正好遇到了林平平,他笑著向林平平招了招手。示意他們坐過來。
張煥的十幾個親兵護衛都化裝成食客,混在人群之中,其中離林平平最近的一人見她似乎認識都督,連忙低聲提醒道:“姑娘,不可洩露主公身份。”
林平平一怔,她立刻反應過來,笑了笑走到張煥面前,“十八郎,我們好久不見了。”
“平平,我想起來了,我鞋子裡還藏有一點碎金,要不然我就去對面
林德奇興沖沖走過來,忽然看見了張煥,他張大嘴,半天合不攏,張煥笑著點點頭,“林三叔,我們也好久不見了。”
不等林德奇說話,旁邊的藺九寒一把將他拖了過去,“想吃什麼,我請客!”
“呵呵!那我就不客氣了。”林德奇立刻將張煥拋到腦後,他搓了搓手笑道:“先來兩壺好酒,店裡的招牌菜各來一盤。”
“坐吧!”張煥向一旁移了一點,讓出一個位子來,這時,那農夫和騾夫兩人都已經吃好,結賬走了,而兩個老者則帶著狐疑地眼光,不停地打量張煥,他們剛剛才發現,原來這個年輕人竟然有很多隨從,而且個個都象是極厲害地角色,他肯定不是什麼拾風使了,那他究竟是什麼人?
平平坐了下來,她取過一副碗筷,又拎起酒壺先給自己滿了一杯酒,又給張煥倒了一杯,她端起酒杯笑道:“我也是剛剛聽說,恭喜你了。”
說著,她自己將酒一飲而盡,又扒了一碗飯,先吃了起來,張煥喝了一口酒,他默默地注視著這個和自己一起長大的師妹,他們分別已有兩年,雖然他們還沒有說上幾句話,但張煥已經明顯感覺到林平平變了,往日那傻乎乎、總長不大的女孩子已經不見了,變得有些陌生了。
“平平,會西堡一戰後,你去哪裡了?我問過師傅和師孃,他們也不知道。”
平平很快將飯吃完,她又給自己倒了杯酒,端起酒杯,凝視著杯中酒花消失,淡淡一笑道:“我和三叔去西域了,多謝你掛念!”
“你張煥本想問她怎麼還不出嫁,可覺得有些唐突,便話題一轉便笑道:“那你以後有什麼打算?”
“我也不知道。”林平平淡笑了一下,“就這麼走吧!走累了再找個喜歡自己的人嫁掉。”
張煥也沉默下來,兩人半天都沒有說話,平平看了他一眼,忽然笑道:“你怎麼留鬍子了,我都快不認識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