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經先路過崔府,今天崔圓沒有去大明宮,聽說他生病了。”
張煥揹著手在房間裡慢慢踱步。他臉上忍不住泛起一絲得意的神情,笑道:“這真是老天幫忙,這樣一來他崔圓就洗不掉主謀的嫌疑。”
“計策是很不錯,這樣一來,韋諤將必恨崔圓入骨,而禮部侍郎的位子也空了出來,可謂一石數鳥,確實也打破了僵局。”李泌的眼中對張煥之計充滿了讚歎,他凝神想了想,又道:“關鍵是你能否有把握說動裴俊把禮部讓給崔圓。”
張煥停住腳微微一笑道:“曉之以情。動之以利,我想他應該會答應。”
李泌懂他地意思。便不再問此事,他又仔細地看了看張煥畫的路線圖,眉頭忽然一皺道:“其實在勸農居下手最為合適,為何你要選擇在他回府的路上?”
“勸農居我已經打算把它變成我在長安的眼線,所以我不想毀了它,再者,勸農居那裡還有不少別的重臣,有不少人都帶有侍衛,我擔心有弟兄失手會被抓住。在光德坊動手,一個是離他家近,他已經放鬆了警惕,另一個光德坊裡沒有駐軍,而離光德坊最近的西市駐軍便是裴俊的千牛衛,即使有弟兄被抓住,我也能救得出。”
張煥說到這。便對林德隆歉然笑道:“只是讓師傅替我做這種事情,真是抱歉了。”
林德隆摸了摸鼻子,無奈地笑道:“做一兩次倒也無妨。就當是我去武威而預先付的買路錢。”
“保證師傅會喜歡威武郡。”
張煥一邊說,一邊從旁邊取過一隻包袱,遞給了林德隆,淡淡道:“所需的東西都在這裡面,希望師傅能一刀結果了他。”
蔣渙出身農家。少時也曾幫家裡在地裡勞作。考中進士授官後便離開了農事,今年十月。他在勸農居買了半分地,作為吃午飯前後閒暇時的農趣,使他彷彿回到了幾十年前地時光,他樂此不疲,天天都要到勸農居去耕作一番。
今天是正月初五,作為禮部的實際最高掌權者,蔣渙在正月初三便來朝房巡視,由於並非正式出勤,吃罷午飯便可回府,蔣渙地府第是在光德坊,位於西市的正對面,從吃飯的光宅坊過去約需行半個時辰。
在禮部裡巡視一會兒倒並不累,在自己的半分地裡擺弄麥田倒有些疲憊了,坐在馬車裡他閉目養神,馬車行得不急不緩,倒也十分平穩,馬車的兩邊各有幾名隨從騎馬跟隨。
蔣渙雖是在閉目養神,但實際上他卻在考慮後日的大朝,後日是新年大朝,又是新皇即位後的第一年大朝,按照慣例,雖然不會有什麼具體性的重大政令出臺,但它會有一些類似風向標的事件浮出水面,從一些跡象來看,今年朝會主要地事件會有三方面,一是河東劇變,張家敗亡後會有一系列人事變動和軍事安排,比如禮部新尚書盧杞的三讀,比如張破天再次賦閒,再比如河東地區屯田令的實施,這實際上就是用軍隊屯田的藉口侵佔張家的土地。
其次的變化是世家參政,今年將有大批名門世家弟子進入朝廷的核心機構,比如韋諤地長子韋清為禮部主客員外郎,王昂的長子王研將為刑部司門員外郎,還有楚行水的次子,裴俊地次子,盧杞的長子等等,約數十名世家年輕子弟將從政,同時還有百名世家子弟進入地方官府,還這是十幾年來世家子弟進入政壇規模最大的一次。
蔣渙不由暗暗嘆了口氣,這些世家子弟大量從政,實際上是侵佔了貧寒子弟的機會,不用說,今年的科舉將是最嚴峻地一年,大量新科進士將無法得到選官地機會,他們只能到朝廷重臣或地方大員那裡去尋找出身,或做小吏或做幕僚,除了京城,河北、河東、隴右
想到隴右,蔣渙不由地又想到了這次隴右之變,這應是後天大朝的第三個焦點,必然是和這次隴右之變有關,段秀實能否成為新地朔方節度使,還未為可知,他已經投靠了韋諤,應該是和韋家的利益息息相關,但蔣渙始終有些後悔,自己投靠韋家是否明智?
蔣渙輕輕一嘆,疲憊地閉上了眼睛。
馬車轔轔而行,前方是西市,西市賣的物品主要都是百姓生活所需,糧食布匹、鹽糖紙筆,交易量極大,遠比主要賣奢侈品的東市繁華,故被稱為金市,此刻正逢新年,雖然人數沒有平時多,但還是熙熙攘攘,分外地熱鬧。
馬車過了西市,轉了彎,便進入了光德坊的大門,光德坊是個小坊,參差千戶人家,新年期間坊內街上人煙稀少,只有一些小童聚在一處遊戲,炫耀著各自的新年禮物。
馬車緩緩地從孩子們身邊經過,又行了百餘步,前面府宅已經依稀可見,馬車慢慢地放慢了速度,兩名隨從打馬奔上前去通知門房開門,蔣渙伸了個懶腰,將擋風板和車簾拉開,準備下車回府。
這時馬車經過一條小巷,蔣渙這時發現巷子裡有二十幾人,騎在馬上,慢慢地從身邊拔出了長劍、利箭搭弓上弦,目光冷厲地盯著自己的馬車,忽然,他們冷厲的目光一齊向自己射來,馬沖人動,殺氣沛然而出,幾名隨從也發現了不妙,一些人拔劍迎上去,另外幾人則護著馬車。
幾支箭凌空從巷內射出,快疾而至,蔣渙打了個寒戰,他本能地向後一躺,只聽挽馬慘嘶,馬車劇烈顛簸,在原地打了個旋,砰地一下,蔣渙的頭重重地撞擊在車壁上,痛徹入骨,幾乎要暈過去,他心中大駭,知道自己是遇到了刺客。
就在這時,他忽然瞟見車窗外上端有一條黑影從牆頭掠下,車頂上一聲輕響,隨即一把閃著寒光的長劍插入,一轉一旋,車頂立刻出現一個大洞,蔣渙一下子看見了一張蒙著面的臉,眼光冷森森地盯著自己。
“救他的命字沒有喊出,一道藍光從車頂射來,蔣渙只覺額頭一涼,眼前一片漆黑,便什麼也不知道了。
宣仁二年正月初五,禮部侍郎蔣渙在府門前遇刺身亡,訊息震驚了朝野,所有人在嘆息之餘,目光都不約而同地盯住了禮部侍郎這個空出來的位子。
圍繞著對大唐禮部的爭奪,再一次在各大世家之間掀起了狂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