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鳶生性隨和,與甘招既是君臣,亦是多年故交,年輕時同衙為吏,彼此看不順眼,明爭暗鬥不斷,上司一怒之下,將兩人同監囚禁,聲稱什麼時候化敵為友,什麼時候放人。
這一招的效果好得出人意料,或許太好了一些,兩人在這之後成為莫逆之交,不再爭鬥,反而互相扶持,甚至互相包庇,上司更加頭疼,離任時曾說:“也不知我當初是幫了你們,還是害了你們,望你二人好自為之,寧為君子交,無為小人交。”
兩人答應得很好,事後依然如故,身邊聚集一些追隨者,成為一縣豪吏,趕上降世軍興起,甘招不幸被俘,鐵鳶孤身前往敵營,原用自己換出好友。
有人向降世王通報此事,薛六甲深受感動,於是將兩人全都留下,許以高位,並接來他們的家人,令其無從逃亡。
如今甘招稱蜀王,鐵鳶也被委以重任,成為大將軍,率軍一路北上,即將進入秦州地界。
“算不上衣錦還鄉,但是能帶這些兵卒回去,也不算丟人吧。”鐵鳶向徐礎笑道。
聽說徐礎趕到,鐵鳶親自出營相迎,執禮甚恭,帶他巡視軍營,進入軍帳之後,酒宴已經擺好,豐盛而精美,陪宴者十餘人,多是東都故人,對徐礎印象極佳,輪番敬酒。
在徐礎的極力堅持下,他們才放棄“吳王”之稱,改叫“徐公子”。
自從離開鄴城包括在鄴城徐礎輾轉各處所得到的禮遇,莫過於此。
唐為天尤其興奮,像個猴子似的上躥下跳,喝多之後非要當眾舞刀,“徐公子見識過我的長槊,還有刀法沒演示過呢。”
唐為天演示的是軍中刀法,沒有花招,來來回回盡是橫擋、豎劈,腳下或進或退。
好在觀眾也都是上過戰場的老兵,看得出妙處,連連叫好。
鐵鳶湊身過來,向徐礎小聲道:“這小子天生神力,除去弓弩,什麼兵器到他手裡都有奇效,但他沒有耐心,老師父說他招數不準確,他將師父揍了一頓,從此再沒人敢說不是,只能稱讚。”
徐礎笑著點頭,此後也與眾人一同叫好。
第二天還要行軍,酒宴沒有持續太晚,眾人陸續告退,唐為天喝得最多,舞刀也沒消耗太多醉意,被衛兵抬出帳篷。
鐵鳶感慨道:“能在這裡見到徐公子,想必是天助我也。”
“對我亦然,只是鐵大將軍或許會失望。”徐礎笑道。
“怎麼,徐公子不願留在我軍中?那也無妨,我派人送你去益州,保你一路平安。蜀王見到徐公子,會比我更高興。”
“蜀王早晚要去拜見,不急於一時,其實我是要勸鐵大將軍率師退返漢州。”
鐵鳶明顯一愣,“這是為何?徐公子以為我軍太弱?”
“賀榮人已佔據秦州諸多郡縣,鐵大將軍必然與之相遇,到時是戰是避?”
“原來徐公子擔心的是這件事。”鐵鳶露出笑容,“蜀王對此已有安排,蜀王說,賀榮人鋒芒正銳,攻佔西京之後,必不肯逐步奪取全秦,而是要趁勝南下,兵指漢州。”
“蜀王所言極是,我在單于身邊待過一段時間,他已決定入冬之前進入漢州,這個時候應該已經發兵。”
“蜀王又說,漢、益兩州唇齒相依,賀榮人若拿下漢州,十有**是先攻益州,然後水陸並進,東卷荊州。”
“單于雖然沒有明言過,但是想必如此,漢、益兩州據傳糧多,得之以為後盾,東進方能無後顧之憂。”
鐵鳶笑道:“說糧多有點誇張,總之不至於讓將士餓著吧。蜀王正是有此擔心,所以派我率兵進入漢州,蜀王說,若能一舉攻佔全漢,乃是上上之選,毀棧道、鎖邊城,令賀榮騎兵不得南下。可是漢州形勢已有變化,官兵漸強,我既不能勸其歸降,亦不能一舉消滅,與之鏖戰,反予賀榮人可乘之機。”
“沒錯。”徐礎點頭。
“蜀王還給我佈置一條上中之策,說是不能攻佔全漢,就直接北進秦州,務必引動賀榮人主力,然後退守散關。”
“散關城敗,易攻難守。”
“那也要先進秦州,迫使賀榮人轉至散關,無暇南下,然後步步後退,毀掉棧道,令賀榮人寸步難行。”
“在此之後呢?此計只能保漢州一冬的安全。”
鐵鳶笑而不語,徐礎卻已猜到他的心事:“鐵大將軍要用一個冬天擊敗官兵,奪取整個漢州?”
“我希望在一兩個月之內擊敗官兵,嚴冬一至,步兵也難作戰。”
徐礎沉思。
“徐公子以為此計如何?”
“蜀王向單于遞交降書了?”
“遞了,這種時候,誰不遞誰是傻瓜,遞過之後該幹嘛還是幹嘛。何況蜀王那份也不算降書,我們現在打天成的旗號,既然天成皇帝投靠單于,蜀王不過是追隨而已。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