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許是覺得我不反抗實在無趣,說了幾句狠話呼啦啦散開。
等她們走後,我才拿出袖子中的琉璃芙蓉簪。堅潔如玉,流光盞盞。
還好沒有把它放在包袱裡,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非要帶著這個東西,就這樣迷迷糊糊帶來了,說是留念想吧,又沒有什麼念想,只是執念罷了。
收起簪子,深吸一口氣,恰巧管事太監也進來。
“怎的,還需要咱家請你不成?還不趕緊幹活!門口那些碗,洗不乾淨就不許吃飯!”
我半蹲在地上,木桶裡的油碗浸在冷水裡,極其難洗,滑膩不堪。
手背浸在水裡,禁不住打了一個激靈。在宮裡頭反倒是把身子養嬌貴了,以往斷手之時別說冷水,哪怕火灼也不覺得什麼。
抹布擦乾碗上水珠,放在一邊木盆之中,不一會便壘地高高,汗水也從鼻翼兩側滲出。
此時忙碌起來,心裡反而不會想太多,也是一件好事,順其自然吧。
“喂……你就是龍承殿的柳素錦嗎?”一個細若蚊蠅的聲音打斷思緒,我轉頭看去,是一個跟我一同洗碗的女工,樣貌普通,以至於看之既忘。
我點點頭,繼續洗著手裡衣裳。
“那鼓上舞就是你跳的嗎?真是好美啊,你可不可以教我?我以後晚餐都給你吃!”
我啞然,手上動作停了停。
“賤貨!這會子還敢說話!”背上被狠狠抽了一鞭子,火辣灼燒,忍不住吸了一口冷氣。
旁邊的女工趕緊縮回頭,大氣也不敢出。
我偏偏又不敢用手去碰背上傷口,只能讓痛楚暴露在冷風當中。
等到手指全部僵掉,連碗都拿不起的時候才聽見停工玲響。
大家紛紛起身去西側領飯,井然有序。
我將手上水漬在裙襬上擦了擦,跟著他們排隊領飯。
每個人只有一碗白粥和一個冷硬如石的黑麵饅頭。
但他們幾乎是狼吞虎嚥,生怕有人搶似得。站在院子裡,也不怕熱粥燙嘴,吸溜著盡數喝下去。
輪到我時,舀飯人只舀了半碗稀粥給我,鄙夷之色顯而易見。
在來斂獄庫時已經想過這種情況了,遇見了也不打緊,反正自己飯量也不大,填填肚子就夠了。
黑麵饅頭有些發黴,青綠黴點在上面顯而易見。我抬眼看其他人,他們都像看不到黴點一樣使勁給嘴裡塞。
我失笑,也順著咬了一口。
以前在牢獄裡別說饅頭了,連乾草都吞嚼過,既來之則安之。
唇還未觸碰到碗沿,左肩被撞到,碗裡的熱粥潑在衣襟上,連饅頭也掉在地上了。
“呦,真是不好意思啊。”撞到我的那個女工陰陽怪氣地說道:“只覺得有個礙事的擋路呢,原來是新人啊,你瞧瞧,怎麼也不把自己的碗拿穩些。”
她一腳踢開地上饅頭,一條黑狗將饅頭叼走。
“這下子可要不回來了。”
周圍的人幸災樂禍,等著看戲。
就算我脾氣再好,此番也有些沉不住氣。
轉念想到太后,她一定會處處拿捏我的把柄來置我於死地,現在絕不能出現任何紕漏。
我用絹布擦掉衣襟上的粥漬,回到洗碗地方,繼續洗碗。
“這丫頭可不是啞巴吧?”腰粗臉圓的那個女工不禁發問,雙手叉腰似乎又在想什麼招數。
我想起幼年在柳府,裡頭的下人也喜歡拿我開玩笑,因著孃親教導不要生事,我便從未理會,他們便私底下叫我小啞巴,以此為樂。
現在眼前這些人倒是和柳府時有些相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