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外忽傳收薊北,初聞涕淚滿衣裳。”儘管如此,當聽說琮州防線穩定下來以後,左照旦還是格外地高興。坊間傳聞說,昭軍已經佔據了上風,不用太久就可以把燕韃子趕回江北。說的最洶湧最扯皮的,還說高老將軍能打贏之後北渡天戈江,把燕都宋安給端了,以收拾數百年以來昭的失地。
對此,左照旦也只能笑笑。不過儘管他知道這不太可能,但他還是在想象收復江北時的浩大景象,並且相當希望這功績中能記上他的一筆,最好是光芒四射的那種。
不過想想也就算了。左照旦不得不接受這樣的現實。
然而他的機會還是來了,萬康十四年元宵節,燕軍二次南渡天戈江,而他們南渡的終點,便是落桃縣。
當然左照旦也沒有料到這樣戲劇性的展開,但就算料到了,他也不會比這次的應對更好。物資和兵員都嚴重不足的左照旦再怎麼說也不敢主動地去找燕軍的茬,左照旦料想中最好的情況也是能拖延住就好。
不過可惜的是,從一開始到最後,落桃縣都不是燕軍的目標。一路向南的孤軍深入,幾乎沒有理睬任何障礙物。饒是如此,還是有些沒有防範意識大開城門的縣城被掠奪了一番。他們駐足的時間並不長,造成的破壞卻很嚴重。搶糧搶物,最後一把火燒個乾淨什麼的,這種情況在燕軍南進的途中很常見。
也因為這樣,好幾個縣令害怕上面怪罪都放下了自己的烏紗帽,打起自己的包袱離開了衙門。有家有業的還走點程式,上份請辭書啥的,至於沒家沒業的,直接帶著自己老婆孩子,愛往哪走往哪走去了。
時當亂世,流言容易四起。很快,傳言就變成了這些沒能為梁京守住北大門的翃州大小官員,待到梁京解圍之後,都要被殺頭。這傳言不知道真不真,也不知道是哪個人先開始傳的,但傳的越來越兇是事實。待到後來,連落桃縣的縣令也在考慮要不要走了。
……
萬康十四年二月初二,就在落桃縣縣令已經將要搬走的東西裝進馬車裡的時候,左照旦從街道盡頭直接向縣令奔了過來。
還未等縣令說什麼,左照旦先打量了一番四周的馬車。
“看來傳聞沒錯啊,姜縣令,你這是要逃啊。”左照旦的語氣相當的不客氣,甚至稱得上冷嘲熱諷。
“左縣守,您就饒了我吧,你是個武人,不害怕脖子上面有個疤。我可是個文人,手無縛雞之力的文人,我有什麼辦法。亂世之中,我哪能左右的了我自己的命啊。現在這情況,昭贏我活不了吧,燕贏我也活不了吧。還是說左縣守你是想讓我投敵啊。”
縣令的這番話說的宛如連珠炮一般,臉上也是幅苦大仇深的表情,“要是有的選,誰他*的不想正義凜然。我就問你,左照旦啊,你也是個站著說話不腰疼的主。你他*的一人吃飽全家不餓,我還有一家老小……”
“夠了!”左照旦打斷了他的話,伴隨著這聲呵斥,那縣令也收了一下臉上那宛若吃了黃連一般的表情。
“我就沒老孃啦!我就不養活她啦?你腦子他*的是不是不清醒。啊是,你是個文人,你家大業大,可你他*的也是朝廷的命官,能輪的上品級的命官!你這些年老婆孩子往大里說那可是朝廷給你養的,你就這樣就走了?昭還真是養了一群白眼狼。”
“那你倒是說說我留下來能做什麼!”姜縣令的聲音猛然間升高了好幾度,“你以為我沒有在猶豫,沒有想過嗎?”說到此,姜縣令抿了抿嘴唇。
“好了,左縣守你也不要攔著我了,馬車沒法走了。”姜縣令用顫抖的聲音留下了這句話後轉過身去。那話語中從內而外傳出的一股子蒼老勁兒讓左照旦忘了爭辯,甚至還給讓開了道路。
於是落桃縣沒了縣令。
……
左照旦未免有些空虛,畢竟他忽略了最重要的問題,那就是以自己的力量能做什麼。懷著一股子莽氣想要去攔著縣令離開的馬車,如今才發現,自己其實完全沒有什麼所謂的目的性。沒有想做的,也沒有能做的,一切的行動都對局勢不會有什麼改變。
坐在老媽的身邊,左照旦想著將來的事情撓著腦袋。
自己就是一介武夫。左照旦終於意識到了縣令這句話更深處的含義。畢竟身處亂世,一心建功立業,怎麼說也不應該到這時候才想起來思考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