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臉迷茫地看著眼前同樣咆哮了起來的李綱,趙佶提起來的拳頭也放了下去,整個人幾乎瞬間就愣住了。
“太祖皇帝立下肺腑之言,唐代之藩鎮割據禍國殃民,乃滅國之根本,王朝毀滅之因,因此,凡是大宋武將出身,絕不能掌握軍政財三大權力!”
李綱幾乎是死死地咬著牙,趙佶能清楚地聽到眼前這個中年人的骨骼噼啪聲,可想而知他是多麼的憤怒,他只是吼道:“太祖之言,歷代帝王均敬若神明,絕無對抗之理,而你為了駕馭董平,便推翻了此理!”
“若不是當初縱容董平,如何會滾雪球一般,隱患越積越大,到如今已經成了心腹之疾,大宋病入膏肓?!!”
說到這裡,李綱的眼神也冷靜了下來,他的聲音也變得平和:“董平一個人自治,其他人自然認為朝廷軟弱可欺,陛下若還是不明白,可知道安史之亂之始終?”
剎那間,趙佶幾乎是猛地一顫,整個人都哆嗦了起來,他似乎明白了,聞煥章也好,那幫地方勢力也好,絕對是,已經眼中沒有朝廷了!
唐代的慘劇,將會重演麼?
猛地跌到了地上,趙佶顫顫巍巍地抱住了腦袋,整個人都發抖了起來。
越想越覺得恐懼,趙佶只覺得腦袋裡一片空白,如今要抵抗王慶和田虎鐘相,以及防備遼國西夏金人,早已經牽制了一大半的兵力。
而這一次,十幾萬精銳在山東一戰全軍覆沒,而董平,又崛起為了和王慶等人一個規模的巨大威脅……
不,應該說是,整個天下,不次於金遼的,頭號對手了!
當初用割土自治來籠絡董平,還是出於駕馭他,使其為大宋所用的根本原因,想到這裡,趙佶不禁又是一顫,不想如今,這個人已經藉助這塊根據地,徹底,掌控了整個山東!
“看樣子,陛下你已經知道這個人的威脅程度了。”
看著癱在地上抱著腦袋看向地面的趙佶,李綱只是冷笑一聲:“臣可以負責任的說,董平這個人,雖然現在看上去威脅不會超過金遼……”
“待得它日,只需一個機緣,他必定會成為我們的滅亡者,成為,捅向大宋心臟的最後一把尖刀!”
“咔——嚓!”
炸雷聲,猛地響起,就像要摧毀這個世道一般,將整個夜空和大殿映地透亮,宛如白晝一般,連趙佶那張恐懼的臉龐,也在雷光的映忖下,顯得面目可憎。
“啊——”
幾乎是猛地跳了起來,趙佶瘋狂地抓住了李綱叫道:“丞相,朕不願做千古罪人,朕不願做亡國之君,朕不能讓祖宗後人來戳脊梁骨,說朕葬送了大宋萬里河山,百餘年國祚,千秋萬代啊!”
看著眼前這個瘋狂的中年人,以及他那被汗水打的透溼的長髮,在電光的照耀下越發狼狽,李綱也只是微微地嘆了口氣。
“把山東,割給董平吧。”
“你……你說什麼?”
瞬間就驚呆了,趙佶抬起頭顫顫巍巍地看向了李綱:“事情,難道已經到了這種地步麼?”
“除了這麼做,已經沒有第二條路了。”李綱沉聲說道:“董平已經實際上佔據山東,兵鋒正盛,要是與他繼續為敵,陛下是打算同時面對金遼和董平這個怪物嗎?”
“如果陛下認為有損朝廷威嚴,就暫且設立一個都護府,讓董平來治理山東地區。”李綱雙手抱在胸前,在室內四處走動著,沉默了半天才開口說道:“且看他的反應,再做接下來的調整。”
“莫非……就沒有一點回旋的餘地了嗎?”趙佶咬著牙說:“讓西軍去用最快的速度滅了董平,能有幾分勝算?”
“我大宋北地沒有絲毫屏障可言,西軍一動,金人,遼人不需半月便可踏破太原東京。”
說完這句話,看了看眼前這個一臉挫敗感,已經全然沒有往日裡帝王之氣的皇帝,李綱也只是走到一旁懸掛在牆上的地圖邊,苦笑了一聲說:“至於多久能贏,您覺得以這次這幫精銳的潰敗速度,西軍能在半個月內消滅董平麼?”
“……”趙佶徹底頹廢了下來,麻木地站在那裡,望著天花板直出神,他只覺得全身的靈魂都好像被抽空了一般。
只剩下最原始的動力,在支撐著他,不至於就這麼倒下。
“這是……挖肉補瘡啊。”
沉默了半天,趙佶只是毫無感情地說著話:“他只要那一天不高興,不還是一個火藥庫麼?”
“可是,也只能選擇留下這個火藥庫了,不然,我們下一刻就得粉身碎骨。”李綱的聲音,遠遠地迴盪在這片寬敞的大殿內,趙佶聽著,也只是嘴角露出了幾分苦笑。
“既然已經養虎為患了這麼多年了,如今,也只能繼續遷就他了。”李綱頭也沒回,只是看著地圖上山東和江南的方位說:“不過,臣也有辦法制約他。”
“丞相,有何良策,還請速速告知!”幾乎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趙佶猛地撲了過來,抓著李綱的手臂搖晃著。
“讓駐紮在徐州的韓世忠,監視和暗中制約董平。”
轉過了身來看著趙佶,李綱的眼神徹底沉了下來:“這個韓世忠,用兵可是不在嶽鵬舉之下,要是低估了他,就是董平也得吃大虧的,呵呵。”
“好,好……好啊,丞相之言,深通朕心。”
咧開嘴笑了起來,趙佶忽然仰天大笑了起來,過了好一陣子,他才安靜下來,就像大徹大悟了一樣,馬上又開口了:“讓張叔夜和程子明二人,移防到滄州和曹州,把董平,徹底封鎖在山東!”
“讓這個人,再也無法擴張,前進寸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