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頓時讓程子揚的身子酥了半邊。他也展開雙手,摟住了妻子。
“生死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這是一個被迫參加戰爭戍守邊疆計程車兵,含淚唱出的愛情誓約,卻風靡了華夏幾千年,風靡了不知多少的痴男怨女。
魯隱公四年夏,衛聯合陳、宋、蔡共同伐鄭。戰爭打響,他只是那個主戰國隊伍裡的一個普通小兵,跟隨著他們的將領孫子仲,踏上了茫茫的征途,從此與妻子天各一方,生死難測……
這是一個深沉而無望的愛情故事,其憂傷瀰漫了整部詩經,也憂傷了不知道多少生靈的眼睛,傳頌千古。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令讀者不由得抬起自己的雙手,仔細端詳,錯綜複雜的紋路,勾畫著怎樣的愛情波折?這雙手要怎樣才能擔當起一段感情,直至生命盡頭?
其實,關於手的讚美自古不絕於耳,大凡美女必定有一雙細嫩柔滑的手。詩經裡的《碩人》就不遺餘力地渲染了莊姜的手美:“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如蝤蠐,齒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短短二十八個字便勾勒出一個自然清新、攝人心魄的窈窕美人來。
其實,在一些經典的愛情故事當中,最先出場的也往往是手。它如細草般的柔軟靈活,排在了人們審美的第一步。《孔雀東南飛》中就曾如此描述過:“指如削蔥根,口如含珠丹,纖纖作細步,精妙世無雙。”可以想象那手指如剛剝出的蔥那樣白白嫩嫩,自是風情萬種。
手之重要,在於它給人心跳的感覺。初戀時的第一步是牽手,當將心儀女孩的纖纖玉手握在手心時,用心如撞鹿、血脈賁張等詞語形容都不為過。實際上,最深密的愛意,不是激情擁吻,而是伸出手來,十指相扣。手與手的相握,是最潔淨最長久的愛的方式,樸素、溫暖、深情,讓人感覺血肉交融。
“一生就這樣牽著你的手,只願與你白首偕老,細水長流,綿綿不絕。”女歌手在《牽手》裡深情地吟唱著:“所以牽了手的手,來生還要一起走;所以有了伴的路,沒有歲月可回頭。”
也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人們就把了斷一段情緣亦稱為分手。愛是牽手,不愛了、不能愛了便是分手。世間那麼多雙手,能夠彼此正好夠到而又相挽相牽,又該有著怎樣的前緣糾纏啊?而今一“刀”把手劃開,肯定會痛。宋代柳永在《雨霖鈴》中就曾寫道:“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世事都是“多情自古傷別離”,徒留的只不過是“楊柳岸曉風殘月”的悽迷和從此不能攜手的痛楚。
宋代的陸游最想“執子之手”的就是表妹唐琬。可惜,他的母親不喜歡唐琬的活潑開朗,藉口唐琬不能生育,迫使陸游休妻。陸游無奈與愛妻分離,心中有說不出的怨恨與痛苦。三十歲時,陸游去沈園散心,巧遇唐琬,舊日恩愛夫妻猝然相見,感慨萬千,“紅酥手,黃酒,滿城春色宮牆柳”。曾經十指相扣的手依然溫潤瑩潔、柔軟嬌嫩,但隔煙隔柳,這手心的溫度已不能為之所熱。
在《傾城之戀》中,那位傾城的女作家張愛玲借主人公範柳原和白流蘇的故事道出了“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這銘記在她心中的愛。無法不愛亦無法不恨,愛情在時光的流轉中更加銘心刻骨,但張愛玲只能把自己的真心、真情深深地刻在心頭。
天若有情天亦老,最先老去的不是容顏,而是一雙手。積年累月的操勞,使得這雙手佈滿老繭,長滿黑色的斑點。此時,你依然願意牽著她的手,並肩而立,共同凝望太陽的升起、落下,天變地變情不變,這才是世上最穩妥最持久的愛情。
陰王與皇甫易雲之間,應該是這樣的愛情。你看,此刻的皇甫易雲淚如雨下,陰王溫情地安慰著。但無論陰王如何探問,她都咬著牙不告訴他,自己為何哭泣不止。因為在她的心中,早已暗暗地下了一個決定:無論是生還是死,都要跟眼前的男人在一起,那怕身消魂滅!
就在陰王決定帶著妻子和孩子離開這山時,皇甫易雲才偷偷地跟寧肖在耳語著:“你就別指望我了。我家男人活,我就活。我家男人死,我決不獨活!”
“嗯——”令寧肖不由得睜大了眼睛。但很快,她又黯然了下來。因為她又何嘗不是如此呢?
“怎麼了?”目睹著陰王一家離去,回頭發現妻子的神色不對時,程子揚不由得有些擔憂。“有什麼事讓你憂心嗎?瞧著陰後哭得那麼傷心,我擔心你……”
“沒什麼!我才不會跟她那樣動不動就哭鼻子呢?”寧肖把頭靠向丈夫的胸前,在掩飾著眼中的黯然。“只是覺得你我之間沒有他們那樣相伴得長久,很可惜!”
“傻瓜!”程子揚笑了。他撫慰著妻子:“我是王者,你是神將,這個時候當然是不可能相伴很久的。但等兒子長大了,能接手我的位子了,我就跟你去神界。那樣,我們就能比他們相位得長久!如果你不信,大可拭目以待……”
“不!”聽到這話,寧肖的眼淚忍不住盈出了眶。“待那場戰事一了,我就回人界陪你,管他什麼神將!”
“好!”程子揚聽著,笑容擴大了,摟著妻子更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