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雪握住裝冰淇淋的杯子,又吃了一口冰淇淋。
真冷啊,手心傳來的溫度,畢竟是冰,就算是這麼熱的夏天,握住一個裝了冰的杯子,還是會覺得冷啊。
“我在聽啊,很認真地聽。”
她轉過頭來,放下杯子。
“但是無論我怎麼說,你都會覺得我是在勉強吧,覺得我沒有對你表達真實的內心。”
“人和人之間無法做到真正的互相理解,這件事,我在很早以前就明白了。”
“為了錢願意和男人上床的女人,會覺得天底下不存在貞女,用下半身思考的男人,就會覺得其他男人也和他一樣。”
“人是有侷限性的,所以,很早以前我就學會了,不要試圖改變別人的看法,要試著用對方的角度來看世界,然後給自己戴上一副他喜歡的面具。”
“你是這樣想的麼”女人嘆一口氣:“但是.我的問題,你還沒有回答呢,至少讓我聽聽吧,你對他的真實想法。”
“真是難纏啊“唐雪揉了揉太陽穴:“因為你比其他人要通情達理一些,也算是稱得上我朋友的人,我就破例為你講一個故事吧,原本我是不打算對任何人講的。”
“故事.關於你和他相遇的故事麼?”
“不,是和他相遇之前,屬於我心裡的秘密,連他也沒聽過的故事。”
“為什麼不說?是很難開口的事情麼?”
“不,並不是,只是每一次想起,我都會覺得很冷,那真的是一個,很冷很冷的冬天,我獨自一個人埋葬了我的姐姐,我花了一整夜的時間,把她凍僵的身體埋到雪裡,本來不該就那樣把她丟在雪裡的,可我的手凍的發僵,我挖不開雪層,連鏟子都握不住了。”
唐雪用力地握住了杯子,在杯壁上握出了掌紋,冰冷的白氣從香草芒果冰淇淋蓋上冒出。
真冷啊,就好像那天的夜裡,她握住的那把舊鐵鏟一樣冷。
“每一次他不在我身邊,我就會想起那個夜晚,好像我凍死在那裡一樣”
她的手在顫抖,溫度高達34度的天,卻止不住打了個寒顫,把衣服的領口拉緊了些。
四年前,冬季,聚集地。
篝火在營地哨口燃燒,稍微驅散了黑暗,唐雪在頭上套一個紙袋,在稻草編成的斗篷上披著又臭又髒的舊漁網,獨自走在雪地裡。
她身後拖著一個布袋,像是裝著什麼重物,在雪地當中拖出一條痕跡。
她弓著背,步履蹣跚,走的很慢,裸露在外的手塗滿了泥土,任何人看她都會覺得她是一個命不久矣的老太婆。
頭上的紙袋更是讓所有看到她的人害怕,那是拜死教的標誌,拜死教的人都是一群瘋子,他們用鐵勺挖掉自己的眼睛,用鐵絲絞斷自己的舌頭,用木棍掏穿自己的耳膜。
他們不聽不看不說,只為了求死。
他們甚至會在面板上塗抹活屍的血,以免有人褻瀆他們的屍體。
聚集地中有一個不成文的規矩,任何一個在頭上戴上紙袋想要離開營地,都不會被阻攔。
他們被預設是一個死人,就讓死人自己走到看不到的地方去死吧,沒人想處理一群瘋子的屍體,那毫無價值,說不定還會染上病。
唐雪右手拿著舊鐵鏟,好像那是她的柺杖外加導盲杖,布袋的繩口拴在她的脖子上,勒著她的肩膀。
她走的很慢,因為這對她來說太重了。
她沿著圍牆走到了出口,站崗的守衛裹緊了自己的衣服,把門開啟,離她很遠。
有人用木棍遠遠地戳了她一下,把她戳到門外,她摔倒在雪地裡,那根木棍被扔到了她的身上。
良久,她扶著鐵鏟艱難地站起來,拖著身後的布袋,在黑暗冷寂的風雪之中前行,漸漸消失在營地的周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