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角處微微向上挑著,生冷的,卻依舊是眉目如畫。
長孫鴻旭抿直了薄唇,看著仍是緊閉著眼睛搖頭驚恐低喊著的蔣玉的目光尤如一把尖銳的利刃,化為實質一般,如墨濃深。
而早已陷入昏睡之中的蔣玉,無知無覺。
蔣玉昏昏沉沉地醒來,四周一片的昏暗,隱隱的頭痛讓她不適應的輕皺起眉頭,剛要抬手,卻在隱約投過來的光亮之下,發現自己竟是穿著一件粗麻布的白色囚衣。心下頓時一驚,不知道現下又是怎麼回事。
好歹經歷了那麼多,蔣玉很快就冷靜了下來,四處打量著自己如今的狀況。
自己正躺在地上的乾草鋪就的一層僅算是乾淨些的地方,沒有乾草的地面,陰溼,潮暗,透著一股腐朽的發黴了的味道。仍是直躺著的左腿微微屈起便想要雙手撐著坐起來。
可隨之而來的卻是一陣嘩啦啦的聲響,蔣玉的正要撐起身子的動作猛然一頓,這個聲音她很熟悉,正是前一世的天牢之中拷在她腳踝處的手指粗的鐵鏈移動的聲音,因為屈辱,所以深入骨髓。
刻骨銘心。
靜默了一瞬後,蔣玉抿嘴,默默繼續撐著坐起來,才是有心情打量著四周的環境。
她現在的身體狀況,就算沒有醫者來檢查,她也知道實在是有些不好,全身無力,嗓子也乾燥的彷彿著了火,呼吸之間也是慢慢的火氣,嘴唇乾裂著,她想說話,嘗試了一下,卻是半點聲音也發不出來。
就是方才緊抿著唇的功夫,一股若有若無的甜腥味道蔓延在口腔中,那是乾裂的唇因為抿嘴的動作滲出的血的味道。
蔣玉乾乾咳了兩聲,到底也是意識到了。
這裡是天牢,大明的天牢中最裡面的一間牢房。因為是在最裡面,所以常年昏暗著,唯一的光源就是暗色的斑駁高牆之上那個小小的空窗,或者說,只是一個為了防止天牢深處的犯人憋悶而死的一個小小透氣口。
那樣的微不足道,卻能夠為她帶來光亮,是曾經蔣玉在幽黑的天牢之中,唯一的救贖。
這是……
蔣玉怔愣地藉著牢房高處那個小小的視窗透進來的亮光,看著自己這些年各處辛勞的手上已經有了幾處繭的手,果然,這不是自己重生後刻意保養著的養尊處優白白嫩嫩的手,而是那雙纖細而修長的,為穆連城管理後宮事物,因為進了天牢從未修剪過而指甲已經有些長的蒼白的手。
鎖鏈,天牢,還有囚衣。
蔣玉怔怔地屈膝,雙手環抱著,對於眼前的一幕還有些回不過神來。
她已經知道了,這是,她臨死的前一天。
也是,她葬身火海時聽到宣旨的那位傅公公說的,她的蔣家大房一家在牢中畏罪自殺的一天……
爹,娘,還有一直等待著她的寄兒!
對,還有爹孃和寄兒他們。
蔣玉來不及疑惑自己明明是在府裡院子中的床榻上睡覺,怎麼會突然又回到了她臨死前的前一天。一想到她聽到宣旨的人說著蔣家大房的人已在牢中畏罪自殺的話就不由淚水盈眶,心中酸澀難忍。
“來人,快來人,獄卒何在?”蔣玉忍著喉嚨裡撕裂般火燒的痛感,高聲喊叫著,如果沒記錯的話,現在穆連城還沒有奪去她身為皇后的身份,所以她也不需要委屈自己,也能夠利用自己的一些權利的。
一隊獄卒匆匆而來,站在最前面的那個上前一步,隔著一層監牢的柵門看著正端坐在牢房之中,貴氣無雙的蔣玉。
此時的皇后娘娘,不知道為何,獄卒覺得彷彿比早上才見到時的皇后娘娘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可是細看之下,根本就沒有什麼不同。
唯一不一樣的地方,獄卒不由在心中想,可能是這樣母儀天下的皇后娘娘並未收斂周身的氣勢,雍容華貴,只是才對上那雙瀲灩風華的眼睛,心中猛然一震,連忙低下頭去不敢再看第二眼。
心中也還是有些難言的,這樣的氣勢,獄卒遠遠的,只有在先皇后,那個已經去世的前太子母后身上見過,只是對此起來也少了一絲冷冽。
這樣的一名女子,若非……她該是他們大明多好的一位皇后娘娘,可是皇上說的沒錯,這樣的惑國妖女,禍國殃民,長得這樣漂亮,看來本身就是狐媚無疑了,這樣的一個妖女,必須死,不然他們大明禁不起折騰了。
“娘娘是有什麼事嗎?若是無事,卑職就先告退了。”獄卒的聲音冷硬,一張有些黝黑的臉緊繃著。
蔣玉抬眼,卻不看牢房外面的人,也沒有機理會獄卒聲音中的冷硬,只是仍端坐著身子,下巴微抬,“本宮渴了,順便,也拿些水來,本宮需要收拾一下。”
獄卒抬頭,有一瞬的茫然,沒有做聲。
蔣玉皺了下眉,終於是將目光落到獄卒領頭的身上,眼角輕挑著,緩聲不緊不慢道,“怎麼,本宮這個皇后娘娘,現在竟然還使喚不動一個人?”
長時間沒有喝水,蔣玉的喉嚨幹痛難忍,聲音也不復清亮,低啞的,卻讓牢房之外的人頓感壓力倍增,是蔣玉身上獨屬於高高在上的一國之後的氣勢,非常人可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