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著青磚鋪成的小路,蔣玉悠悠走到後院,環視了一番,卻並未見著所想的那般滿院都是奇花異草,有的,只是一池活水環繞在幾間庭院的四周,還有,一個正坐在涼亭裡的背對著她的身影。
原本只是想偷偷地溜走的,卻不想那人忽地出聲,“既然來了,不妨就陪我聊一聊。”
蔣玉有些猶豫,她想她已經知道這個人是誰了。
能夠在王府後院如此隨意,且看著還只是個十多歲的少年,除了長孫鴻旭還能是誰?只是,前一世她和長孫鴻旭只見過一面,這次來也不曾想過會與他相見,面對著前一世的那個孤獨一生,最後還被自己與穆連城那般坑害的人,現在她竟不知該以何面目去面對他。
許是半天沒有回應,長孫鴻旭沒有多想,只是低低地自嘲的笑了笑,“差些忘了,我不能與你們太近,你還是走吧。”
自始自終他都沒有回頭,蔣玉看著眼前的少年單薄的身影,太陽那樣的大,暖熱了蔣玉的整個人,她卻仍然覺得冰冷刺骨,滿滿的寒意。
不是她曾見過的那從戰場上下來的,身上滿是煞氣的人散發出來的那種寒意,而是,濃濃的孤寂流露,像多年不見天日的洞口在進去深處時感受的那種寒涼,那種直擊人們內心最柔軟處的寒意,冷的讓人心疼。
“為何不能,難道你是洪水猛獸不成?”
一道滿是嬌俏的聲音自背後響起,長孫鴻旭一驚,轉頭看去竟只是個看起來十歲的小姑娘,嫩粉色的錦色對襟小衫,桃色的褶皺裙,上面還繡著一朵朵的玉蘭花,配著她那雙瞪得大大的好看的眼睛,意外的,長孫鴻旭覺得這個小姑娘怎麼就這麼的可愛。
不過,再可愛他也不能與她多說話,甚至還要保持著距離,自己的煞星命格也非謠傳。
看她既然能走到這個後院,應該是今日來的賓客帶她進來的吧,心裡默默將今日會來的賓客名單都在腦海中過了一遍,才又笑著問,“那你可知道我是誰?”
蔣玉看著他臉上的那麼笑,怎麼那麼像哄小孩子呢……
“你是戰王府的小公子,生來便是天煞孤星的命格,克父克母,將來就連妻與子都會相繼克與你手中。”蔣玉這話說的相當誅心了,她說完,定定地看著長孫鴻旭。
眼見著長孫鴻旭原本還算平和的臉霎時變得慘白,半響他就笑了,笑的風輕雲淡,“也是,這本來就是外界對我的認識,你知道的這些確實是事實。”
蔣玉有些恨鐵不成鋼,“事實?什麼才是事實?聖上腳踏親兄弟的血肉才登上九五之位的事是事實,還是整個戰王府因為你煞星之命一夜剋死的事是事實?長孫鴻旭,你不是這樣的……”
那年宴會上見到的你,明明是那樣的驕傲,一切都不曾放在眼裡的。
“這些話小姐以後還是少在其他人面前說起。”
四周一下子變得寂靜無比,他忽地笑了,笑的那樣動人心絃,“蔣小姐,真不像是個才十歲的小姑娘。”
蔣玉聽了,有些鬆口氣,她也曉得方才的話,著實是有些衝動了,不過能看到他這般模樣,只能說不後悔吧,若是重來一次,她還是會說的。
“你也不像個才十四歲的人。”像個老人。風燭殘年,眼裡滿是看盡世間滄桑的平靜。
“我有煞星之命,蔣小姐這般與我說話,就不怕嗎?”
怕?她跟本就不信這所謂的天命!
之前,也有人跟她說,她是天定鳳命之人,註定是要享一生富貴的。
結果,她成了禍國之人,有她在,君不為君,國將不國。呵,若這便是所謂的一生富貴,她寧願不要。
“世間最可怕的,分明就是人心。”就像她一直敬愛的蔣若素,就像她一直愛著的穆連城,可是人心,就是那般難料,她最親近的兩個人給了她最沉痛的一擊。
“長孫公子看著便是好人,哪裡可怕。”
沉悶的笑聲響起,“你可知,就在昨日我一連下令殺了十數人?”
“那又如何?該死之人留著何用。”
蔣玉原本有著一張清甜嬌俏的好嗓子,可是這話經她說出,卻是讓人不自覺忽略了她的年齡,而是感受到一股徹骨的冰寒。
長孫鴻旭詫異地看了她一眼,“像蔣小姐這樣的人,很少見了。”
蔣玉也走到涼亭裡,伸手倒了兩杯茶水,淺淺品了下,“好茶,上好的千里香。”長孫鴻旭搖搖頭,既是不想讓他知道,他還是不問的好。
“蔣小姐來後院是為了什麼?”
一個才十歲的姑娘,那些大臣都沒有來後院,她來幹什麼?若是說一些來看他的話,他是無論如何也不相信的。
“我,聽聞戰王府後院種滿了京都都難得一見的奇花異草,久為傾之,才想來此一探。”
長孫鴻旭一雙黑的深不見底的眼眸緊緊地盯著蔣玉,母妃所植的滿院子花草,就連府上的下人都以為它們只是普通的草木,她這個才十歲的女孩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又是從何處打聽來的訊息?
蔣玉抿著唇任由他看著,她也不想說實話,實話容易被他發現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