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一聲槍響,林易背後中彈,胸口處綻放出了一朵血花。
他雙腿不穩,差點要跪倒在地上,人卻強撐著站在那裡,隨後緩緩轉過身,臉上的神情帶著些許震驚,些許忿怒,些許不甘,些許疑惑。
“死”了這麼多次,這次的“死亡”他想最後放肆一次。
背後開槍的人是個長得清秀水靈的女人,這個女人剛開始的表情還算嚴肅,可在林易轉身的那一刻卻詫異地嘴角直抽。
林易強撐著朝對方走去,在圍觀群眾震驚的目光中一瘸一拐,好像下一秒就要倒在地上,卻遲遲沒有倒下去,鮮血已經浸透了他身上的衣服,但他卻依舊直勾勾地瞪著開槍的女人。
“卡!!!!”
一個憤怒的聲音從旁邊傳來。
“有沒有搞錯啊,拿著一天兩百塊的錢,演一分鐘兩百塊的戲,這誰找來的群眾演員?!”
聽著導演的破口大罵,林易乾脆站直了身軀,朝著面前的女演員說道:“演技不錯,但你忘了身為一名演員最基本的素養,那就是在導演喊卡前,戲就不能停……另外說一句,真羨慕你能拿一分鐘兩百塊的錢。”
在女演員與導演的罵聲中,林易離開了片場。
他是一名龍套演員,戲齡三年。
三年內他已經死了不下五百次,今天是林易準備告別演員這個行業的日子,而剛剛就是他職業生涯裡“死”的最後一次。
本科畢業後,林易遭遇了人生的滑鐵盧。
果然離開校園的學生就像是溫室的花朵離開了大棚,林易就業處處碰壁,沒辦法,不工作又不行,飯都快吃不上了,房租費都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只能跟著朋友去影視城跑跑龍套賺賺飯錢。
他從小就喜歡看電影,也十分嚮往演員這個行業,夢想著有一天能夠成為一個大明星,小時候就連藝術簽名都偷偷地在紙上練了很多次。
第一次到片場演屍體的時候,林易十分激動,躺在地上一動不動,被演員踩到了手也一聲不吭。
後來屍體演的越來越專業,同行的“屍體”都尊敬地稱呼他一句“屍兄”。
慢慢的,林易擁有了活著的資格,獲得了在鏡頭面前露臉一秒鐘的進步,但一秒鐘過後還是得馬上死,或者就是徹底離開鏡頭,也相當於死了。
死了這麼多年,死到逐漸麻木,林易終於發現演員這一行水深得看不到底,路迷茫得看不到頭。
快過年了,他不敢回家。
記得最後一次離開家的時候,爸媽還在吵架,這位夫妻倆似乎天天都能在吵架中度過,“離婚”二字是他們的固定臺詞。
不過這麼多年也沒離成功過,“離婚”二字嚇不了他們夫妻任何一人,卻嚇了林易整整二十多年。
壓抑的家庭氛圍是他不想回家的原因,而最大的原因還是在外漂泊多年,依舊一分錢都沒存下。
“緩緩飄落的楓葉像思念~”
手機鈴聲響起,林易拿出來看了眼,沒有掛掉,就放在口袋裡任它響著。
是大學室友打來的,這位室友當初跟林易關係很好,在學校裡二人更是形影不離的飯搭子,但是最近他要結婚了,發的v信裡說過。
林易看到後沒有回訊息,因為給不起份子錢,他已經不奢望自己以後結婚再將份子錢要回來了。
結婚這件事,放在他身上根本不可能。
單身了這麼多年,連女生的手都沒摸過,有機會也不敢摸,拿什麼去摸?
沒車,沒房,沒存款,沒特長。
讓女朋友出去跟人說,我男朋友的特長是“躺”,因為職業是演屍體嗎?
擠著地鐵回了家,在老破小裡租的一居室,房間狹小到有時候要在馬桶蓋上吃飯,就這樣,房租還特麼死貴。
林易知道自己有些累了,在這片抬頭望不見太陽的鋼鐵森林裡,四處皆陽光明媚,但整個城市似乎只有他一個人永遠地在陰影裡。
要不,回家?
好在還有一個朋友,可以跟這位朋友借一下回家的路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