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在京都的大內義興很不好過,他發現自己就像落入了陷阱的野獸,無論他怎麼掙扎都無濟於事,反而越陷越深。
細川家是沒有這個本事的,大內義興放眼整個日本,都沒有找到足夠挑戰他的人,細川高貢不行,其他人更不行,唯一可慮的,就是來到日本,卻駐留在坊津港不走了的神秘大明來使了。
大內義興至今不知道大明的來使是誰,但是對方與細川高貢聯手陰他的事應該不會有錯了,若沒有大明的支援,細川高貢至多也只敢小打小鬧,豈敢對大內氏發動這種程度的攻擊?
想到大明,新仇舊恨一塊從大內義興心中湧了上來,大明這幾年來一直偏袒細川氏,現在更變本加厲,竟然把錦衣衛火槍手都派來幫細川氏打內戰了,那位大明來使就算不是他的死仇段飛,至少也跟他有密切的關係。
大內義興想到幾年前段飛侮辱他手下的往事,想到這幾年滿肚子的憋屈,他心頭火起,猛然將手中的玉如意向地上一摔,大喝道:“來人,傳鬼子戌!”
幾乎在同一時間,細川高貢也在家裡徘徊,心中憂慮難決,如今形勢已經向他細川氏傾斜,但是細川高貢卻怎麼都開心不起來,那位來意不明的大明衛國公就是梗在細川高貢心中的一根刺。
百多艘大船的船隊雖然說商船佔了多半,但是光是那五艘全副武裝的寶船就不是目前日本任何一家大名能夠對抗的,不,就算細川氏和大內氏聯合起來也未必能贏,何況人家那五艘大艦旁還有十多艘護衛艦,它們自身也足以橫掃日本附近海域難尋敵手了。
“難道就像從前那樣,只能寄希望於天意嗎?”細川高貢苦笑起來,宋素卿不斷傳回訊息,衛國公段飛整天就在跟他下棋,對前線的訊息每天只隨口詢問一兩句,連自己人的生死安危都似乎不太在意,細川高貢可不敢把這位衛國公當白痴,否則怎麼死的都不知道,日後自己成為一個天大的笑話也不一定。
眀軍新增援的火槍手在前線的表現也讓人很困惑,只要火槍手參戰,就沒有打不贏的仗,火槍的威力可見一斑,但是,自從上一批火槍手莫名其妙地失蹤以來,衛國公新派的這批火槍手就多了諸多限制,什麼雨天不上戰場,形勢不明不上戰場之類的,一路過來能勞動這些祖宗出手的機會可不多,以至於細川氏至今還未能奪得完全的勝勢。
隨著時間的推移,衛國公大人的圖謀便漸漸浮出水面,想到這衛國公的陰謀,細川高貢便忍不住汗流浹背,倘若他毫無防備地將大內氏滅了,接下來稀裡糊塗就要完蛋的只怕就是他這個大白痴了。
細川高貢仔細權衡如今自己手裡的實力,以及大明使團已經表現出來的實力,細川氏唯有借天時地利人和突然發動襲擊才有一舉制勝的可能。
想到這,細川高貢搖了搖頭,哪怕最終要跟這位衛國公翻臉,但是如今還不是時候,需得等到將大內氏徹底打垮之後……
拿下京都應該就差不多了吧?細川高貢仔細斟酌了一下,突然喝道:“來人,傳木下阿波!”
……
正在坊津港伏案疾書的段飛猛地打了個噴嚏,他停下筆,抬頭一看,只見燭火搖動,一股風吹了進來。
“又起風了……希望別是颱風啊……”段飛說道。
雖然戰船都停在避風港裡,應該不懼一般的颱風,不過颱風過境肯定會造成暴雨如注、狂風蔽目、道路南行的狀況,對兩日之內就要發動的計劃而言,就要多出許多變數,頂著風暴從海路撤走的計劃更是行不通了。
段飛向窗外望了一陣,卻未看到什麼異狀,他將窗戶關了起來,繼續伏案疾書,倘若大內義興和細川高貢看到他寫的東西,只怕更是一頭霧水,以為他在故弄玄虛了。
日本的局勢持續惡化,詭異異常,哪怕細川氏兵臨京都城下,也未能讓形勢稍稍明朗起來。
京都皇宮,後奈良天皇深夜難眠,自從他將求救的國書交給暗中與他接觸的大明密探之後,他就患得患失再難安然入睡,大內氏與細川氏不約而同地對他隱瞞了大明使臣已來到日本的訊息,如今細川氏兵臨城下,後奈良天皇更是坐臥不寧寢食難安了,。
半夜,下雨了,天地間籠罩在一片淒雨中,就像後奈良天皇的心情一樣,令人壓抑不已。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在遠處響起,並迅速接近,後奈良天皇知道決定自己命運的時刻來臨了,他深吸了一口氣,推開殿門,昂首挺立在風雨中,冷然望向迎面走來的一隊士兵。
奉命前來接走天皇的大內氏家臣鬼子戌見天皇未卜先知似的瞪著他們的到來,倒是驚訝了一下,他率眾來到天皇面前,向天皇單膝下拜道:“天皇陛下,如今京都形勢嚴峻,家主左京兆伊大內義興派家臣鬼子戌,接天皇陛下一家移駕離開京都,請天皇及皇后、皇太子儘快收拾東西起行。”
後奈良天皇哼了一聲,道:“細川高貢這麼厲害?大內義興竟然連京都都守不住了,要走你們自己走好了,我是絕不會離開京都的,像喪家之犬一樣東躲西藏的日子我已經過夠了,我決不會讓我的妻兒重蹈我的覆轍。”
鬼子戌跪在地上凜然道:“家主絕不願意看到天皇陛下落入細川家之手,必要的時候可以用任何手段,請天皇不要為難我們這些做下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