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當前嚴打的高壓態勢下,老榮橫樑子拍花子之類的都怕吃花生米,肯定要消停一陣子躲風頭,但趟輪子活的可不光是他們,還有老千放鷹花園子這些,做的是藏把戲,嚴打也不耽誤開張。
我找的就是這類跑海的相客。
經過九號車廂時,果然發現了一夥挑啃的老千,把點坐了水火簧,已經鋪開局面。
耳報神把頭,身前茶桌擺了陣,請同為跑海的相客避讓。
吃捻的坐中間,打扮成鄉下老農樣,腳下放著簍子,裡面裝了兩隻活雞,已經開始上相,一個勁兒地在不停抹汗。
幾個避粘子散坐四周,抱膀睡覺的,張羅打撲克的,跟人侃大山的,完全跟正常旅客沒兩樣。
把拐的和吃腥的按規矩都在其他車廂,這邊吃捻的打了響,才會過來撐局面。
我不動聲色地打那吃捻的身邊過去,悄悄使了手段後,繼續往前走,在一節人較多的車廂,在中間位置,尋了個空座坐下,閉目養神。
眼瞅著再有一個多點就要進金城了,車廂廣播突然響起來。
“各位旅客請注意!各位旅客請注意!九號車廂有一位突然發急病的病人,有哪位旅客是醫生,請前去搶救病人!”
廣播響了一遍又一遍,便有好奇的乘客起身去看熱鬧。
我稍等了一會兒,才拎兜隨著人流一起來到九號車廂。
這麼會兒工夫,車廂裡已經擠滿了人,可以聽到人群中間有個聲音在不停慘叫,“啊,啊,疼死我了,疼死我了,救命啊……”
我從人縫中硬擠過去,就見那扮成鄉下老農的吃捻的躺在地板上痛苦地捂著肚子,呼天搶地地喊疼,滿面滿脖子汗水直淌,花白的頭髮粘成一綹綹。
已經有三個人在旁邊做檢查,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小夥,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大叔,還有一個是六十多歲的老頭。
列車員和乘警都站在旁邊守著,不讓其他來看熱鬧的人靠近。
乘警正是我來金城時碰上的高全有。
這帶著半身匪氣的老乘警皺眉打量著那老農,眼神裡帶著懷疑審視。
但列車員不是馮娟。
而是個年輕的姑娘,急得直搓手,顯然對這種事情沒什麼經驗。
我瞟了那三個做檢查的人一眼。
年輕小夥和老頭是把拐的,中年大叔大約是真的醫生。
不過真醫生遇到假病人也是沒轍。
再往轉圈一瞧,就找到了正準備登場的吃腥的。
一個高瘦的老頭,鶴髮童顏,仙風道骨,在人群裡分外搶眼。
三個醫生檢查完畢。
年輕小夥搶先發言,“很可能是急性闌尾炎,得儘快手術。”
老頭讚許點頭,“應該是這個毛病,可以先輸液救急。”
兩人一發話,中年醫生就有些遲疑,又仔細檢查了一遍,這才說:“不太像,不過我也說不好,最好是再做進一步檢查。”
小列車員急道:“可車上也沒有吊水的東西。”
年輕小夥就要說話,高全有卻搶先截道:“二十分鐘後在奉縣停靠,我找車長聯絡一下,讓他在那邊下車接受治療,現在情況不是很明確,不要亂治療,也不要再碰他了。”
他這話音剛落,老農嗷的一嗓子,撕心裂肺地慘叫道:“娘哎,疼死我了,救命啊,救救我,我不想死啊……”
一時間涕淚齊流,慘不忍睹。
鶴髮童顏的高瘦老頭分開人群上前,步子一滑,便繞過攔路的高全有和小列車員,來到老農身邊,伸雙掌舉在老農上方,五指微屈,手臂半抱成圓,彷彿懷抱重物,雙目似開似闔。
小列車員上前就想說話。
高全有卻拉住她,微微搖頭。
手往後腰摸了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