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題目實在是太大了,大到張文定一想就腦仁疼。
其實吧,這種大題目,近幾年還是有不少專家學者在調研討論,可那是一個純粹的討論,現在這個大題目是由安青縣的一點點糊糊事兒給引匯出來的,被領導們知道了,後果真的很嚴重啊。
媽的,老子只想踏踏實實地乾點實事,對得起這份工資,實現自我的人生價值,怎麼就有那麼多人要跟老子過不去呢?
好吧,一腳踏入官場,就已經做好了隨時鬥爭的準備。可是他這個小小的副處級,怎麼也不願意被牽到這種大題目的討論中去的。
一不小心,就會被碾得渣都不剩啊!
縱然是他和武玲結婚之後武家對他大力支援,他也不會蠢到去惹這種事情。可是,很多事情,並不是你不願就可以不惹的,你不惹,事情也可以找上你。
樹欲靜風不止,無奈莫過於此。
那文章中,對於張文定的採訪,還真沒佔多少篇幅,跟當初記者所說的做一個年輕幹部的系列訪談的話實在是對不上號。不過,文章裡倒還沒有對張文定個人有什麼不好的評價,也不知道是不是鄭舉使的手段起了作用。
這時候,張文定才有點後悔當時接受那兩個記者的採訪了。防火防盜防記者,這話果然還是有幾分道理的,自己託大了啊!
……
網上對於陳家壩村水渠事件的議論本來已經開始冷淡,但隨著《最新報》的報道一出來,有不少的媒體參與了進來,很快又在網上形成了一個新聞熱點,甚至比水渠事件受關注的程度可大了好多倍——畢竟水渠事件是別人的事件,而生孩子這種事情,可是跟許多人都息息相關的。
這一討論,就不僅限於安青這個小地方了,但作為話題的源頭,安青自然被媒體相當關注了。在這份關注之下,陳家壩村的事情自然又被拿出來說事了。
姜慈一肚子火,因為他在姚雷那兒受了氣,回來後,便把張文定叫過去訓了一通。
事情搞得這麼大,都怪張文定在一開始的時候沒控制好,讓他這麼被動。
張文定被訓得沒有絲毫脾氣,連生氣都沒心思了,回到辦公室情緒低落地坐著。
以往他遇到挫折,總是會滿腔激情地迎難而上,將壓力化為動力。可是這一次,他竟然生出了深深的無力感,雖然不會向壓力低頭,可總是覺得很疲憊。
這疲憊的感覺深入骨髓,讓人有種不想再在這渾水中繼續混下去的隱退念頭。
這個念頭在腦海裡翻湧了足足幾分鐘,張文定才猛地搖了搖頭,從這種低落的情緒中擺脫出來。
自己這是怎麼了?年紀輕輕的,又深得木書記器重,未來的前程是相當可觀的,怎麼就生出這種歸老了的想法來了?
這狀況實在是不科學啊。
他不知道,這種心態其實是有來由的。
一方面,他自幼在道觀長大,從小就受到道家清淨無為思想的薰陶,縱然是為了工作而拼搏,但從來就沒有像別人那般不要命的拼,只是盡力去做事,心態還是比較平和的;另一方面,他以前遇到挫折了拼得有精神,是因為那都是在幹實事,而且幹出了不少耀眼的成績,總是有動力,自從到安青之後,他在工作上還真沒太多出彩的地方,跟以前的工作相比,頗有點黯然失色的味道,讓他潛意識裡對自己的工作能力產生了懷疑。
今天這個事情,只是一個引子,或者說是那些清淨無為的思想和自我懷疑的情緒綜合到現在,終於找到了一個爆發的契機。
所以,他才突然生出了歸隱的想法了。
他有這個想法,並不是說他就真的會這麼做。
權力場中人,許多都不止一次萌生過這種心思,但極少有真正能夠捨得下手中權力的。想的和做的,終究還是有區別。其實,這就跟許多在企業工作的職員幹得不舒心了想休息一段間或者跳到一個環境更好的公司裡去差不多。
一陣電話鈴聲驚醒了還在琢磨自己為什麼會生出歸隱這種無趣念頭的張文定,來電話的人是白珊珊,話說得很簡潔:“安青這兩天很熱鬧呀。”
張文定跟她沒什麼好客氣的,直接問:“領導是什麼意思?”
白珊珊沉吟了一下,道:“不清楚。”
張文定就沉默了幾秒,眉頭皺了起來,然後道:“回去了一起吃飯。”
安青現在的情況,隨江市裡肯定也會受到一些騷擾,而事件的起因又跟他張文定有些關係,可木槿花的態度,白珊珊居然說不清楚,不清楚的同時,偏偏又打了這麼個電話過來,這裡面的味道,要好好琢磨啊。
現在安青來了幾個媒體的記者,不過張文定不可能再去接受採訪,他覺得,可能就是自己接受了《最新報》的採訪,讓木老闆也有點不高興吧。
正在張文定想這些的時候,鄭舉進來了:“領導,計生委馬主任想彙報一下工作。”
張文定一股悶氣就在胸中晃盪了起來,要不是馬國榮把個計生委的工作搞得烏煙障氣,他又怎麼會這麼被動!
“讓他來!”張文定怒氣衝衝地說。
馬國榮進到張文定辦公室的時候,張文定正埋頭看檔案,暫時沒有理會他的意思。馬國榮對這個情況早有心理準備,現在事情鬧得這麼大,領導若是不擺出這種領導學習時間的架子,他才會覺得不正常呢。
心中有幾分鬱悶和擔憂,馬國榮恭恭敬敬地跟張文定打了個聲招呼,見張文定依舊沒有抬頭,他便微彎著腰站在那兒,等著領導的學習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不管這次的事件會對張文定造成什麼影響,也不管他是不是死心塌地想要融入張文定的圈子,他馬國榮都不會在這個時候去挑戰張文定的脾氣。
態度端正一點,總是沒錯的。
張文定的學習時間不算很長,只讓馬國榮站了不到十五分鐘,便抬起頭冷冷地開口了:“你過來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