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雲悠悠,千載不說愁。
崔言下了山,這一晃眼,就是三十年過去了。
這三十年裡,他看遍了大江南北,看厭了朝堂上的你來我往,看倦了江湖的恩怨情仇。
倒不是因為崔言的口味有多刁,實在是這些事太過頻繁和迴圈。
廟堂也好,江湖也罷,同樣的事總是不斷髮生,從未停止過重複
一件事就算是再新鮮,重複多了,也會讓人覺得厭煩。
就像套娃,一次兩次也就罷了,要是硬生生套幾個月的娃,那直接改行賣娃娃好了
書歸正傳,這三十年裡江湖上沒有什麼新鮮事,崔言也確定了一件事。
正是因為確定了這件事,崔言才會在三十年後回到這裡。
他要最後爬一次這座山,最後參加一次華山論劍,去奪一次天下第一的名頭,然後再看看,當一個人天下無敵時,是否真的會有天外來敵。
崔言開始登山。
華山對崔言來說並不高,可華山多歧路。
走著走著,崔言就走進了岔路,不僅沒有登上山巔,反倒誤入了一片從未踏足的偏僻區域。
山野之中,竟然憑空多了一戶人家,房子簡陋但不破爛,屋簷下掛著臘肉不多,但有肥有瘦,屋前屋後都有兒童玩耍,嬉鬧聲入耳
華山竟然還藏有這樣的地方?
看著眼前如同世外桃源一般的地方,崔言沒有遲疑,向前走去。
注意到他的到來,孩子們先是好奇的打量,緩緩地想聚過來,又像受驚的鳥群一樣一鬨而散
崔言見到了這戶人家的主人。
那是一個只消看一眼就知道老實的莊稼漢子,四五十歲的歲數,五六十歲的外貌,粗糙的笑容寫滿了質樸,單純的同時不失生存的智慧。
莊稼漢官話說的不算流暢,帶有很厚的口音,好在崔言這些年走南闖北,經驗豐富,勉強能聽個明白。
莊稼漢問崔言是不是來參加華山論劍的。
崔言樂了,“您怎麼知道?”
莊稼漢知道自己猜中了,也樂呵,喊老伴端來兩碗清水,勻了一碗給崔言。
按照莊稼漢的說法,會在華山迷路的人不多,迷路到他這裡的,都是來參加華山論劍的。
崔言本以為,這莊稼漢會是什麼世外高人,可藉著接水的機會,確定了對方只是一個普通的莊稼漢。
至於莊稼漢的夫人是一個背有些佝僂的婦人,婦人看著年齡不大,比面朝黃土的莊稼漢年輕不少,頭髮烏黑,簡單盤起,見到崔言也不言語,只是衝他笑了笑。
莊稼漢解釋道,不是自己妻子不懂禮數,實在是早些年受了傷,張不了口。
“受了什麼傷?”
崔言也略懂一些醫術,在這好似世外桃源的地方,本該住著一戶高人,卻沒有高人,反倒日子過得有些清貧。
即便是這清貧的日子,一大家子也過得其樂融融。
既是有緣,又喝了別人一碗水,能幫的話,崔言不介意幫一把。
莊稼漢回憶起,應該是老婦人從山崖上失足跌下時受的傷。
莊稼漢是在一處山澗撿到對方的,全身上下都是傷,連頭髮都被樹杈刮完了。
本來給她敷上草藥,聽天由命,沒曾想都只是一些皮外傷,婦人很快好了起來。
只可惜,許是傷到了腦袋,婦人記不清往前的事,也不會說話,只能支支吾吾,拿手比劃。
莊稼漢索性娶了對方當媳婦,這些年來又生了幾個娃娃,日子越過越有盼頭。
至於這其中的曲曲折折,是否都像莊稼漢說的這般
崔言懶得猜。
一個是啞巴,一個是當家,清官難斷家務事,崔言甚至不是個官,他連瓜田裡的猹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