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寶並沒有叫人力車回家。坐在車裡蜷縮著兩條腿他反而覺得難受。走在路上被涼風吹著，小寶感覺大腿被雞湯燙過的地方好受多了。
小寶劈開兩條腿慢慢走著。他剛拐進龍江街，就聽見有人叫他的名字。
“小寶兄弟，好久不見了。”
小寶急忙轉頭就看見張奉光正笑吟吟的看著他。
“怎麼又是你？陰魂不散的。”小寶說道。
“上一次的事情還沒有謝你呢，想請你吃飯。怎麼樣，賞個臉一起吃頓飯？”張奉光依然笑著說道。
“不吃，吃人家的嘴軟。”小寶搖著頭說。
“那就找個地方坐下來好好聊聊？”張奉光還是不溫不火的說。
“不聊。話不投機半句多。”小寶拒絕道。
張奉光還是陪在小寶的身邊慢慢的向前走。一點都沒有生氣。
“其實我原來也幹過鬍子。跟著藍白線大姐幹。後來她抗日我也跟著她抗日。她被日本人抓住扔進狼狗圈裡被狼狗活活的咬死了，當時我就發誓和日本人幹到底！”張奉光走在小寶的身邊小聲的說道。
“你抗日就是為了報仇？”小寶扭頭問道。
“更為了讓老百姓過上好日子。”張奉光答道。
“滿清的時候刮老百姓地皮吸血老百姓忍著。張作霖的時候刮地皮吸血老百姓也忍著。為什麼日本人刮地皮吸血老百姓就不能忍？”小寶問道。
“那可不一樣，日本人是外國人。這是要亡國滅種的。”張奉光急忙反駁道。
“你不會連海林的大隊都沒有聽說過吧？”張奉光問道。
“當然聽說過。其中西勝隊的當家人張樂山我還見過。”小寶答道。
“就是在上個月，大隊一共四百多人被奸細帶路引到蛟河。關東軍把他們全都包圍了，槍都快定到腦袋上了還是有一百多人死不投降。當場被日本人都打死了。”張奉光接著說道。
“我明明知道你說這些就是為了讓我替你們做事，不過你還是說服我了。那就先找一個地方坐坐。”小寶嘆口氣說道。
兩個人已經走到了小寶的家門口，但是小寶裝作沒有看見和張奉光一起繼續向前走去。
張奉光看見小寶走路有些不方便就伸出手扶著小寶。
“你救過我兩次。一次在柏山，一次在二人班。在柏山的時候我們還有七個人。但是過烏蘇里江的時候就只有我和大個子兩個人過去了。對我來說，死了比活著舒服。但是隻要沒有死就得接著和日本人幹。”張奉光像是在自言自語地說道。
“大哥你是英雄。我和你比不了。我一個平頭老百姓就想過自己的小日子。為什麼那麼多人在祖墳前磕個頭就頭也不回的闖關東？為什麼那麼多老實巴交的農民到了東北變成了殺人不眨眼的土匪？那時候日本人還沒有來呀。就是這幫土匪讓我現在連自己的父母是誰都不知道。我看無論是誰在上面，老百姓都沒有好日子過。靠誰都不行，就得靠自己。”小寶說道。
“這一次不一樣。這一次趕走了日本人，老百姓一定有好日子過。”張奉光堅定的說。
“大哥，我就佩服你這樣的。這些年日本人在東北眼看著越坐越穩了，還有你這樣跟日本人死磕到底的人。你了不起！”小寶不由得讚歎道。
“將來真像你說的趕走了日本人，你一定能當大官。到時候你就給老百姓每一家分至少五畝地一頭牛。不僅不向老百姓伸手要錢還給老百姓發錢。”小寶笑著說。
張奉光看著小寶恢復了孩子般天真的眼神不由得感到心虛起來。
他帶著小寶走進一家小飯館，旁若無人的進到一個單間裡面。
“原來是你這個兔崽子！”小寶看見大模大樣坐在飯桌邊的瓦西里就忍不住罵道。
“對不起了，上一次讓你鼻子受傷了。”瓦西里又變成小寶第一次看見時的那種嬉皮笑臉的樣子。
“我早晚要死在你這個無賴手裡。說吧，到底有什麼事情找我？”小寶沒好氣的說。
“既然你先說了，那咱們就有話直說。我們想知道山崗道武這次去上海都見過什麼人，他們都說了些什麼。”瓦西里無比鄭重的說道。
“你問我真是問對人了。實話實說我什麼都不知道。”小寶一臉苦笑的說。
“你一直跟在山崗道武的身邊怎麼什麼都不知道？”瓦西里難以置信的問道。
“你知道山崗道武為什麼非要帶我去上海嗎？就是因為我聽不懂日語也聽不懂西洋人的狗屁鳥語。也看不懂他們寫的字。山崗道武誰也不相信，只相信我這個睜眼瞎。”小寶解釋道。
瓦西里和張奉光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他們現在都傾向於相信小寶的話了。
“那你就一點東西都沒有看出來？”瓦西里還是不甘心的問道。
“第一次是他們三個人一起出門，根本就沒有帶上我。讓我在房間裡唱了一個晚上的歌。我自然是什麼都不知道。”小寶思索著說道。
“第二次山崗道武帶著我和那個洋人見面。當時根本沒有用翻譯，他們只是在一張地圖上畫來畫去的。還有就是交換檔案，但是上面的日文根本不認識。”小寶補充說道。
“地圖？他們怎麼畫的？”瓦西里眼睛一亮的問道。
“就是用筆在上面畫了條線。還有就是在另外兩個地方畫了勺子什麼的。”小寶邊絞盡腦汁的想著一邊說道。
瓦西里像是房子著火了一樣衝出房間，不一會又回來坐下。
小寶看著這一幕，看來這裡是瓦西里和張奉光的一個聯絡點。日本人已經抓了那麼多人，居然還剩這麼多人。
張奉光看見小寶的眼神就明白了他的想法。他笑著對小寶說：“對不起呀兄弟，明天這個聯絡點就要撤了。不是針對你，要以防萬一。”
小寶不以為意的說：“這個道理我都懂，明天我也要搬家。要不大晚上的一個人冷不丁的站在你前面怪嚇人的，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