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原本命令的口吻,卻因為虛弱和顫抖,沒有丁點的氣勢,她見蘭裔軒站在原地不動,想要大吼,可到最後,卻連她平時的說話聲都比不上:“我動不了了。”
她笑,卻又像是在憤怒,在蘭裔軒聽來,這便是嬌嗔了,他用力的甩掉手上的泥土,可貼心掌心位置的那些泥淖已經幹了,根本就甩不下來,蹲下身子,用那些綠草擦手,這在以前,蘭裔軒是絕對不會這樣做的,一番下來,就算是有潔癖,現在也只能無奈了。
“蘭裔軒。”
弦月試著大叫了一聲,嘴唇嫣紅,像是上了胭脂一般,一點點的還是有血不停的冒出來,就連瞪著人的表情也沒有半分氣勢。
蘭裔軒將手上的泥土擦乾,走到弦月的跟前,心疼的抹掉她臉上淚水:“下次不會讓你擔心了。”
他微抿著唇,說這句話的時候,神情有些僵硬,顯然是有些不大習慣,手指下滑,落在弦月的被咬破的嘴唇上,小心翼翼,低低的道了聲:“都破了。”
輕輕的,卻明顯能讓人感覺得到他的憐惜,弦月只是瞪大眼睛,那雙清亮的眼眸明顯殘留著惶恐與害怕的蹤跡,那是刻入靈魂的恐懼,如何那麼快就會消除,她死死的盯著蘭裔軒,看著他微微蹙眉,看著他的笑容,還有他眼底的疼惜。
蘭裔軒向後退了一步,微屈起身子,誠如弦月說的,他一貫溫柔體貼,心細如髮,如何會沒有察覺弦月雙手掌心的傷口,剛想要牽起弦月的手看看傷情,手還在半空,弦月整個人突然上前一步,扔掉手中的藤蔓,張開雙手,直接抱住了蘭裔軒,緊緊的樓主她不放。
“弦月,我身上都是泥。”
蘭裔軒一驚,先是想要推開她,自己方才從那鬼地方上來,一身的泥土,他就是不想把弦月也弄的髒兮兮的,所以才會把手擦乾淨,若是她沒有力氣,便攙著她走,再到有水的地方洗乾淨。
轉念一想,臉上又露出了笑容,那伸展在半空,原本想要推開弦月的手突然將她摟在懷中,輕輕地拍著她的背,這個時候,就算弦月隻身著了一件單薄的肚兜,但是經歷了生死的兩個人只覺得慶幸,彼此的心靠近了,卻沒有生出任何的旖旎念頭。
“我沒事。”
“我沒事。”
蘭裔軒一遍遍的重複著,這個時候他反倒不知說些什麼了,他沒事,所以不用擔心,也不用害怕。
“蘭公子你給我閉嘴。”
蘭裔軒笑了笑,有些無奈,果真就閉了嘴。
弦月墊著腳尖,下巴貼在蘭裔軒的胸膛上,他知不知道她剛才有多害怕,明明看到了生機,那些該死的野豬卻突然出現,他明不明白心亂如麻是什麼滋味,尤其是在他想要放手的那一瞬,她真的有種扔掉藤蔓,跳回去抱住他的衝動,可不可以不要繼續考驗她了,面對死亡,她真的不覺得害怕,只是想到蘭裔軒可能在自己的面前被沼澤淹沒,她真覺得痛不欲生,甚至覺得自己的人生要是沒了他,似乎也沒什麼意思了。
這個世界,誰都不是非誰不可,只是如果不是那個人,誰都無所謂,或者,如果沒了那個人,就了無生趣,如果是行屍走肉,那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她是有哥哥,她是牽掛著他,但是她覺得自己好像也離不開蘭裔軒,尤其是在他做了那麼多的事情之後,她是人,就算是她的心是石頭鋼鐵做的,蘭裔軒做的那些,也足夠融化了。
“今後不準那麼做,知不知道?”
弦月抽出一隻手,拍了拍蘭裔軒的胸膛,可拍下來的就只有一層泥土,打在自己的臉上,那些渾黃的泥土與她掌心的汗水還有血水融合在一起,被蘭裔軒捉住。
“我說過,會帶著你安全離開這個地方的。”
弦月眨了眨眼睛,睫毛上的淚水混合著汗水滴在蘭裔軒的手背上:“蘭裔軒,我不是華初雪,也不是寧雲煙,更不是那些養在深閨的千金小姐,我從小就是在山裡長大的,我的功夫不比你差多少,我甚至有你不知道的生存常識,我能保護好自己,所以你給我聽好了,無論做什麼,顧好自己,如果還有下次,我們就各走各的。”
她微抬著頭,與蘭裔軒的視線相對,見蘭裔軒並不應答,不由急了,晃了晃蘭裔軒,蘭裔軒鬆開她的手,點了點頭:“知道了。”
他也知道,如果事情重來一次,他還是會那樣做,因為不想看著她身處險境,如果真的代替她去死的話,希望她能像她說的那樣,一點也不在意,因為那樣她還是能活的很好,但是卻又不甘心,希望她能記住自己一輩子,其實也有點私心吧,看著自己摯愛之人從身邊離開遠比死亡恐怖多了。
人,向來是最矛盾的。
三個字,弦月感覺不到丁點的誠意,她低垂著眼,將蘭裔軒從頭到尾掃了遍,湊到蘭裔軒的跟前,墊著腳尖,對著他含笑上揚的唇,直接咬了上去。
蘭裔軒全身上下,現在也就只有他的臉乾淨些,勉強還能動口,弦月原是想咬蘭裔軒的臉的,一番觀察才發現那裡似乎沒有太多的肉,而且若是在那上邊留下牙印,實在是有礙觀瞻。
弦月此舉,實在是大大的出乎了蘭裔軒的意料,而他略顯錯愕的表情落在弦月的眼裡,卻換來她的得意,弦月咬的很用力,每次都是如此,只要她的口對對著蘭裔軒,從來就不會留情,必要見血,才會鬆開,而這次也是一樣。
這不是吻,弦月鋒利的牙齒落在蘭裔軒的唇瓣,嚐到了熟悉的血腥,剛要退走,蘭裔軒卻伸手想要扣住她的腦袋,讓這個懲罰變的更加甜蜜一點,弦月的背後卻好像長了眼睛一般,直接避開,在距蘭裔軒三步遠的地方,挑了挑眉:“身上都是泥,髒死了,快去洗一下。”
懲罰就只是懲罰而已,無論是讓他痛還是讓他心癢,必定都要讓他記住,其實這不過是在意而已。
蘭裔軒看著弦月,整個人看起來還是有些疲軟,臉上染上了一層胭脂般的紅,眉間的硃砂難得的有一份少女的羞赧,像是盛開的花瓣,嬌豔動人,而她身上的肚兜還有那雪白的肌膚全部都是泥,眨眼睛的動作俏皮而又可愛。
“痛嗎?痛才能長記性。”
兩人迅速的穿過眼前的林子,弦月將她方才在林間的遭遇和蘭裔軒說了一遍,倒不是為了讓他擔心,而是讓他知道這個地方有多麼的危險,必須處處小心,而蘭裔軒聽了,心裡卻忍不住冒汗,頓時明白,弦月方才去取那些藤蔓,也是下了很大的決心吧。
“蘭裔軒,如果剛才你不是衝動的跑過去救我,我落進去的位置只是在沼澤的邊緣,憑你的本事,很快就能將我救上來。”
弦月靜靜的闡述,她這樣說,不過是為了讓他明白,在這個危機重重的地方,不能因為擔心而讓自己失去了分寸,如何讓兩個人最大可能性的安全,才是最最關鍵的。